病房內安靜得仿佛隻聽到兩人的呼吸聲。


    明明是夏日,可從床上坐起來的徐希允卻覺得渾身寒涼。


    此刻的她像個瀕臨死亡的人一樣,收回來的目光沒有任何聚焦的看向另一處,就連靈魂都失去了重量。


    她的淚水像是已經流幹,裂成碎片的心仿佛已經不知道疼,她甚至想過直接從傅尋身後的窗戶往下跳,結束自己的生命會不會好受一些……


    可是她有些茫然,有些恍惚,如果她死了,孩子豈不是枉死了嗎?


    她拚命忍著淚水,努力告訴自己,她的生是用孩子的死換來的,無論如何……就算是為了孩子,她也要堅強的活下去……


    “我說過隻要孩子生下來我就離開,你為什麽就連兩個月都等不了?”徐希允聲音有些沙啞,明顯得聽得出她在忍耐,“難道她的出現讓你覺得就連孩子都沒必要留下來,是嗎?”


    話題一落,她再一次將目光投向傅尋:“你在心虛嗎?你傅尋也會心虛嗎?”


    傅尋還是沒有說一句話。


    “事到如今,我們就連最後的牽絆都沒有了,你……能放我走了嗎?”徐希允忍著淚,聽得出一絲懇求地說,“我保證不再打擾你們的生活,我們各自安好,成嗎?”


    她沒有看到,傅尋那雙藏在黑暗中的手緊緊的握著拳,若是近距離看,就連青筋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這個前一天還哭著喊著說懇求能跟他好好在一起的女人,這個時候卻說她想走……


    “你以為我傅尋是什麽人,我這兒是你說留就留,說走就能走的?”傅尋起身朝她走來,摁著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抵在床頭,“你該的罪沒贖完之前,想走?門兒都沒有!”


    他冷漠無情的話,讓徐希允憋了那麽久的眼淚,終於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她明明在這一件件一樁樁痛入骨髓的事情裏麵告訴自己,就算是剜心的痛,也要把他剜出去,可她現在卻因為他的冷漠而感覺到心痛……


    她恨透了這樣沒出息的自己,她不該……不該再對傅尋有任何的情感才對……


    是傅尋,是他親手殺死了他們的孩子啊!


    “原本,我是可以放你離開,我也給過你機會,可是你到現在還在騙我,你不知道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別人騙我?”


    傅尋伸手挑起她的下巴,逼她抬頭看著他,在徐希允一句“我騙你什麽”後及時補上:“騙我什麽你心裏不清楚嗎?你真的以為我不知道你都跟醫生說了什麽嗎?”


    “如果你沒有跟醫生說出你的意願,醫生怎麽選違背我的意思選擇了你?”徐希允一怔,沒來得及開口,傅尋就繼續,“明明你才是真正的殺人凶手,現在卻要裝出可憐楚楚的模樣將這一切全都推到我的身上,甚至我跟我撇清關係?”


    他所有的心疼,所有的忍受,所有的包容,在徐希允的身上全都付諸東流。


    這個女人的嘴裏根本就沒有一句實話,甚至不值得同情跟可憐!


    然而,他的話卻讓徐希允感到震驚。


    她什麽時候跟醫生請求保她,不要孩子?


    “這些都是誰跟你說的?”徐希允眯起一臉冷漠,“是醫生親口跟你說,還是你自己的猜測?”


    “你以為我跟你一樣閑?”傅尋黑眸越來越陰沉,“你沒做過的事情,我會誣陷你?”


    言外之意,隻能是當時的醫生跟他說的。


    可是她明明說的是……算了,她做多的解釋,傅尋都不會相信的,與其去做無謂的掙紮,她不如省點口舌。


    徐希允閉著眼,腦袋往牆上靠,氣若遊絲般地說:“你愛怎麽想就怎麽想吧……我無所謂……”


    是沒辦法有所謂。


    她的一切全都被傅尋毀掉了,就連她後半生唯一的希望……都被傅尋磨滅,她還有什麽……值得期待的……


    徐希允要死不活的樣子讓傅尋胸腔的怒火更盛,仿佛像是一股火,欲要噴射出來。


    這個女人真的很懂得在他怒火的邊緣試探,而她總是輕而易舉的惹他生氣,讓他每一次的忍耐最終都會變成對她的傷害。


    他將捏著她下巴的手往下幾厘米,一下子扼住她的脖子,加重了些力度:“你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要做給誰看?”


    徐希允自嘲地笑了聲:“再用力啊,就像昨天晚上灌進來的那杯水一樣……最好掐死我,好讓我去陪伴我的孩子……”


    聽到“孩子”,傅尋加重的手勁兒無意識地鬆了鬆,雖然孩子的死對徐希允的打擊更大,但是他並不是完全沒有任何情緒。


    他到底……是孩子的父親……


    當他看到護士將孩子抱出來的那一刻,他認為自己應該能夠放下對徐希允一切的不滿,直到幾個小時後孩子停止呼吸,直到他聽到醫生說“徐小姐說不管孩子能否活下來,務必要救活她,這是她本人的意願”。


    這句話,讓他對徐希允的憤怒更加深了……


    “不管孩子是否能活下來,都必須先救我……”傅尋忍住心口的痛意,又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徐希允,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怎麽說得出這樣的話?你到底有沒有心?!”


    他的話再一次讓徐希允一愣,她死死的攥緊在被子底下的手,他到底是打哪兒聽來的這些話?


    傅尋深吸口氣,突然提高聲音:“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用自我摧毀的方式就能換來我對你多看一眼嗎?我沒發現,原來你這麽不要臉!”


    不要臉……


    孩子的死已經讓她肝腸寸斷,再聽到傅尋的絕情跟不理解,她簡直受不了!


    她明明從來都沒有說過那樣的話,為什麽總是有人陷害她?


    這一次的陷害……居然說是她害死自己的孩子,是她利用孩子來換取傅尋的同情?


    虎毒尚且不食子,她徐希允又怎麽會狠心到這種程度?


    可最後,到嘴邊的解釋又被她咽了回去,不要祈求一個原本就不相信你的人去信任你……


    她眼裏的淚水無聲的流了下來,滑到傅尋的手上,察覺到手指濕了的傅尋一愣。


    “你以為你傅尋是誰,你以為我跟其他女人一樣非扒著你不可嗎?”沒等他回過神來,聽到徐希允近乎絕望的一句,“如果不是你的威脅,我早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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