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智華摸著白胡須,眯著眼睛,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不緊不慢道:“這話說的,我最為大家著想,楊家祖祠修繕的時候,我們下河村出資最多,你看看地麵,都是混凝土澆灌,我們湊了1萬塊嘞。”


    楊自珍臉色微變,趕忙打斷楊智華的話,“智華村長,你說這個幹嘛,大家都記得你的好。”


    “知道就好。也不知道那1萬塊用哪裏去了,鋪上金子不敢說,鋪上銀子都夠了。”楊智華陰陽怪氣道。


    楊自珍露出尷尬的笑容。


    屋外。


    楊錢元被一個小夥子攔住。


    “攔著我幹嘛。”


    楊錢元怒道。


    “對不起,現在各位族老正在召開族會,你沒資格進去。”


    小夥子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你知道我是誰嗎?”楊錢元噌的一下冒起怒火,大眼一瞪,“我在裏麵參加族會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


    “你叫楊錢元?”


    “知道的話就給我讓開。”


    楊錢元挺了挺胸脯,他現在好歹也算個鄉領導,正想到族會上耍耍威風。


    “不好意思,楊錢元與狗不得入內。”


    小夥子露出譏誚的表情。


    “你……”楊錢元氣得胸脯起伏,“族內向來尊老愛幼。我好歹也是你的長輩。”


    “你不配,趕緊走,不要在這裏鬧事。”


    小夥子不耐煩地推了下楊錢元。


    楊錢元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爸。”


    饅頭跑來,小臉蛋黑乎乎,沾滿泥土,顯得十分狼狽。


    楊錢元急了,“饅頭,出啥事了?你掉糞坑裏了?”


    饅頭啪嗒一屁股坐在地上,仰頭嚎啕大哭。


    “他……他們欺負饅頭,他……他們都不和饅頭玩。”


    “不玩就不玩。我們也不跟他們玩。”楊錢元拿著一條毛巾,手忙腳亂擦著饅頭的身體,心疼道,“那怎麽成了這個樣子?有沒有傷到哪裏?”


    饅頭哽咽,兩條濃眉耷拉向下,鼻涕流下,又滋溜一聲狠狠吸了回去,“嗚嗚嗚,饅頭在泥地摔倒了。”


    “叫你好好待著不要玩鬧,你就不聽。”


    楊錢元責備道,伸手要打,手伸在半空,看著饅頭可憐兮兮的模樣,終究不忍心落下。


    “走,去洗洗。”


    楊錢元拉著饅頭往前走去,“在這裏玩的高興嗎?有沒有跟其他小朋友玩?”


    饅頭癟起小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楊錢元,不想讓爸爸難過,勉強擠出笑臉,“饅頭玩的很開心。爸爸,能不能不和那些大孩子玩。”


    “饅頭長大了,多和朋友們玩,大家都會喜歡饅頭。”


    楊錢元牽著饅頭的小手,眼神透著寵溺,心裏歎了口氣。


    饅頭太內向了,經常一個人玩。


    楊錢元工作忙,時常不著家,又不懂教孩子,就想讓饅頭多和小孩子玩,也能讓性格活潑開朗些。


    “小花貓來了。”


    “掉進泥裏了,羞羞臉。”


    “髒兮兮的,不要跟他玩。”


    一群小孩子指指點點,露出嘻嘻哈哈的笑容,笑得前俯後仰。


    饅頭臉色漲紅,不敢抬頭。


    楊錢元感覺手掌被死死抓住,皺了皺眉頭。


    “噓——”


    小孩子們將手指在嘴前豎起。


    “爸,我們走吧,饅頭不想和他們玩。”


    饅頭小心翼翼道。


    “剛才大胖把饅頭推進泥潭裏了。”


    有個小孩子大笑道。


    楊錢元頓住,饅頭害怕地搖了搖頭,“爸,沒事的,饅頭很好。”


    楊錢元感覺心裏悶悶的,大喊道:“去其他地方玩,別在這裏鬧。”


    “哈哈。”


    孩子們一點都不害怕,站在一旁得意洋洋地看著楊錢元,嘴裏嚷嚷,“叛徒發火了。”


    楊錢元一言不發,拉著饅頭快步離去。


    廁所裏。


    水龍頭前,楊錢元用布給饅頭擦洗,看到衣服下露出一條條紅痕,他板起臉,怒斥道:“你又跟人打架了,你怎麽這麽不省心。”


    饅頭低著頭,怯怯地捂住傷口,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卻不敢說話。


    楊錢元眼角陡然一紅,蹲下身子,雙手搭在饅頭肩上,“饅頭,你不喜歡和他們玩嗎?”


    饅頭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他們好……好凶,都不……不跟饅頭玩,還……還罵爸爸,說爸爸是叛徒。”


    “他們還小,饅頭懂事了,不要和他們計較。”


    楊錢元用毛巾揉著饅頭濕漉漉的頭發。


    饅頭疑惑地看著爸爸,大大的眼睛滿是不解,懂事地點點頭。


    一位老人拿著三眼銃點燃引線,發出裂石穿雲的響聲,讓人感覺地麵都被震得抖了三抖。


    鞭炮齊鳴,鑼鼓喧天。


    祭祖大典正式開啟。


    遵循古製,有許多道程序。


    經過數百年的傳承,到了現在,刪減了一些,但還是很繁瑣。


    楊家中的成年人都聚集在祖祠中,在楊自珍的帶領下,氣氛肅穆,開始行禮。


    屋外。


    “打死這個叛徒子。”


    “我不是叛徒。”


    一群孩子把饅頭團團圍住,為首的是一個看起來十二三歲的肥胖孩子。


    大胖用不似小孩的大手抓住饅頭,將他摁在地上,小拳如同雨點一般落下。


    大家拍掌發出高興的叫聲。


    “你們在幹什麽?”


    突然一聲清脆的嬌斥傳來,一個身穿紅裙子身後背著一人高的草簍的小女孩雙腿轉的跟風火輪一樣,吭哧吭哧跑過來,紮著兩條馬尾辮,小臉粉撲撲的,嬰兒肥,大大的眼睛宛若黑寶石鑲嵌,可愛極了。


    “秋秋,等等我們。”


    周飛鸞和白醉蝶小臉漲紅,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奔跑,都沒有追上前麵風一樣的小女孩。


    秋秋衝進人群裏,小手揪住大胖的耳朵,用力一扯,大胖身影趔趄,如同山塌一般倒下,把幾個孩子壓住。


    秋秋抓住饅頭,張開雙臂,如同護食的老鷹護住崽兒,柳眉倒豎,鼓起雙腮,宛若一隻生氣的小倉鼠,露出奶凶的表情,“你們不能欺負人。左右護法何在?”


    “在。”


    周飛鸞和白醉蝶氣喘籲籲趕上。


    “擺陣。”秋秋嬌斥,氣勢洶洶道。


    “金雞獨立。”


    “白鶴亮翅。”


    兩人如同哼哈二將,擺出姿勢,虎視眈眈地盯著大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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