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的氣氛有了一瞬間的凝滯。


    我甚至感覺到連她手上的那盞燭光都在剛剛那一刻定了一下,突然明亮起來的燭光照亮了阿藍那張妍媚的臉,也照亮了她的眼神。


    我的呼吸也隨之停了一下。


    我當然知道,有一些事情不可能一直回避,尤其當阿藍和葉飛都在這個地方出現之後,尤其當她說她的“門主”帶走了劉輕寒之後,許多過去看不清,猜不透的謎團,這一刻全都湧現在了我的眼前,一個個呼之欲出。


    我說道:“我問,你會答嗎?”


    她淡淡的一笑:“這就要看你問的是什麽了。”


    ……


    我一時沉默了下來。


    雖然從她一出現在劉輕寒的房間裏,從我第一眼在這裏看到了她和葉飛之後,我就意識到了一些事情,隻是,因為劉輕寒中毒的事已經占據了我所有的注意,我也根本無法分神去考慮除他之外的任何事情,所以,直到現在,麵對阿藍了,我甚至還沒有想好,到底要問她什麽。


    這一陣沉默持續了不短的時間,阿藍一直靜靜的看著我。


    在這樣長久的沉默之後,我再抬起頭來,開口的時候,聲音也微微的有些啞:“藍姐,你是長明宗的人嗎?”


    “……”


    她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挑了一下眉毛。


    而我卻直直的盯著她,等她的答案。


    過了一會兒,她突然輕笑了一聲,慢慢的說道:“我還以為你第一個問題要問得多深,居然問了這麽一個蠢問題。”


    “……”


    “我們第一次見麵,我不是就已經告訴過你,我是什麽人了嗎?”


    “……”


    我愣了一下,雖說此刻正是夜深人靜,雖然剛剛經曆了那樣的悲喜交織,但這一刻腦子卻轉得很快,立刻回想起了幾年前,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是她受劉輕寒托付,或者說雇傭,送我離開皇城,那個時候我問她是什麽人,她就清清楚楚的告訴我——“我是妙善門的人”。


    想到這裏,我自己長歎了一口氣,臉上也浮起了一點笑影來。


    我說道:“我明白了。”


    阿藍看著我:“你明白了什麽了?”


    “你的確不是長明宗的人,你是妙善門的人。”


    “這,還用說嗎?”


    “當然用說。”


    阿藍含笑的看著我,眼中微微的斂著一絲精光,而這一刻,我已經完全辨認出了她眼中那些戲謔是來自何處,也明白了,她要告訴我什麽。


    長明宗,妙善門……


    “長明宗,妙善門……”


    我重複著這幾個字,自己更忍不住搖著頭笑了起來。這麽多年來,從第一次在揚州聽到“長明宗”這三個字,知道了這個門派開始,到前些日子,護國法師告訴了我母親的身份,我開始懷疑她跟長明宗之間的關係,這麽十幾年的時間,我也跟長明宗的人打過不少交道,每次聽到長明宗的人稱其為“宗門”,我都沒有在意過,以為這隻是一個尋常的稱呼。


    直到現在,我才恍然大悟——


    宗門,宗門。


    長明宗,妙善門。


    他們口中的宗門,實際上是這者合二為一。


    但是,這顯然是一個不廣為人知的秘密,所以當初我跟莫鐵衣他們打交道,聽他們每每說起宗門,卻隻是提及長明宗,而從來沒有說過妙善門。


    甚至於我,即使在跟阿藍他們相識了之後,也沒有往這方麵想過。


    長明宗,取自前朝國號;而妙善門,則來自菩薩的名字。


    長明……


    妙善……


    我在心裏默念著這兩個名字的時候,不知為什麽,心底裏隱隱的湧著一股說不出的酸楚,卻又忍不住一直在搖頭笑著,阿藍看著我這個樣子,微微的蹙了一下眉頭。


    然後,我抬起頭來看向她,說道:“那那天,在內院跟我們談競買礦山的那個人,其實就是你們——”


    “是門主。”


    “妙善門的門主,也就是,葉飛公子的父親?”


    “是。”


    說到他,阿藍也許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但她的目光和聲音都不由自主的柔和了下來,那種溫柔我也並不陌生,隻是此刻,我的注意力已經無法再放在他們任何一個人的男女情|愛上了。


    妙善門的門主,也是長明宗的幕後主人。


    這麽多年來,我們對長明宗的認識都太少了,也難怪,當初裴元灝讓楊雲暉入川查一些事,他查到了長明宗,但,也僅止於三師執事這個層麵,並且認為顏家的人是長明宗的核心,現在也就明白了,因為楊雲暉當年查的是長明宗,而不是妙善門,所以許多線索,可能到了長明宗的內部,就斷了。


    以至於,我到今天才從阿藍的口中聽到這樣的真相。


    我隻覺得呼吸都緊繃了起來,看著她,緊張而鄭重的說道:“那,這位門主,到底是什麽人?”


    阿藍看了我一眼,輕笑了一聲,說道:“這個問題,我不能回答你。”


    “……”


    “我違反了他的禁令出麵救了劉輕寒,也來見了你,那是因為這些年來,我看著你們兩個風風雨雨的走過來,我不願意眼睜睜的看著他死——當然,也是因為他跟我的賬還沒結清。但是,這可不代表我會完全違背門主的意思。”


    “……”


    “他在這裏的時候,一直不露麵,不讓我們出來見你;帶走劉輕寒的時候,也是讓他身邊的人出麵動手——他不願意出麵,不想見你,這就是他的意思。”


    “……”


    “如果你要強行見他,我會阻攔!”


    她的口氣一下子強硬了起來。


    看著她這樣,我一時也有些無話可說,知道阿藍是這樣一個說一不二的人,也就明白,從她嘴裏,很難套出那位門主的真實身份了。


    於是,我說道:“好,關於他的話題,就此打住,我不問他。”


    “……”


    “我隻是想知道,他,真的可以救活輕寒嗎?”


    阿藍看了我一眼,說道:“門主他,從來不會說無用的話,做無用的事。”


    “……”


    “如果他不關心劉輕寒的死活,那他根本不必多此一舉。”


    “……”


    “既然他帶走了劉輕寒,就表示他不想看到劉輕寒死。”


    “……”


    “那麽劉輕寒,一定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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