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要的水軍,第一批已經訓練完畢。日前派了一支奔赴江陵,協助作戰。”


    我的呼吸和心跳都有了一瞬間的停頓,然後看著他。


    “……”


    溫如玉好像一早就知道了我會有這樣的反應,隻是淡淡的一笑,然後說道:“既然現在是大小姐接管了三爺的家業,和所有事務,那麽這批水軍,自然是歸大小姐調派。我隻是聽說江陵那邊有戰事,怕姓趙的那個不濟事,所以自作主張的加派了人手過去,還請大小姐不要怪罪。”


    “……”


    我還是沒有說話,隻是內心裏那一絲激蕩慢慢的平複了下來。


    其實在之前,我的心裏就曾經有過這樣的猜測——劉輕寒的手下,嬋娟和賬房的老於是管錢的,家中也有官家,趙雲成是負責漪瀾別院的護衛,還有軍隊的教練,那麽溫如玉是做什麽的?做什麽,需要那樣大量的花錢。


    答案,幾乎隻有一個。


    尤其是,在他最後給我交代一切的時候,說了“兵出三江口”的話,兵出三江口,不可能出騎兵和步兵,隻能是水軍,但以他的心性,不會有了那個想法卻不動手,而完全交給我來做。


    所以,水軍,必然是他一來就會開始操辦的事,尤其璧山,是兩江交匯處,如果說在蜀地要訓練水軍,最好的地方就是那裏,這也是趙雲成說,他一直很喜歡璧山這個地方,住著就沒有離開的原因。


    他要控製溫如玉的訓練。


    正是因為心裏有了那樣的猜測,所以我才會那麽急於的想要找到溫如玉證實這一切;隻是,心裏雖然有過這樣的猜測,但真正到溫如玉把答案擺在我的麵前的時候,心情還是不免的有些起伏。


    我沒有想到,劉輕寒已經走到了這一步。


    沉默了許久之後,我再開口,人有些恍惚,隻說:“你,辛苦了。”


    溫如玉挑著眉毛看了我一眼,然後笑了起來。


    我自己也笑了起來,但心裏卻有點說不出的酸澀的味道來,輕輕的說道:“這一次多虧了你,要不然的話——”


    “這裏的事?那隻是小事!”溫如玉擺了擺手,然後說道:“倒是江陵那邊,哼,幸好我加派了人手過去,要不然,那個姓趙的隻怕就要壞了大事了。他那點三腳貓的功夫,切——”


    “……”


    從到璧山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他跟趙雲成不和,兩個人倒也不是有什麽仇怨,可能也就是有點——“武”人相輕的意思?大概也是這個原因,他不願意讓趙雲成獨得占領江陵的首功,所以自作主張的派了人過去,也是小試牛刀。


    我隱隱的感覺到,這個人雖然能力非凡,卻有些跋扈,像個孩子。


    但,這樣的孩子,是最好控製的。


    我微笑著說道:“那你接下來是有什麽打算?”


    他一聽我問,立刻說道:“三爺之前的意思是,水軍的訓練不能停,他一共需要三支,每一支三千人左右,現在第一支已經訓練完畢,就等著——”


    他說著,看向了我。


    意思很明白了,就等著我發話,也要拿錢了。


    我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自己伸手去桌上拿了杯子倒水喝,溫如玉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我,一直到涼水入口,我才輕輕的說道:“三爺之前有沒有交代你,這些隊伍訓練完了之後,是交給誰指揮?”


    “當然是我!”


    他直接說著,說完,又看了看我臉上毫無動靜的表情,立刻明白過來了什麽,急忙說道:“當然,我行事,也是要三爺,要大小姐發話了。”


    我笑了笑:“可你這一次,就沒等我發話。”


    他一聽,臉上的表情頓時僵了一下,急忙站起身來:“大小姐……”


    我微笑著對著他擺了擺手:“行了,坐下吧。我們兩今天不是第一次見麵,但確實第一次談事。最好就把什麽都擺開來說,這樣的話,免得將來有人誤會。”


    他謹慎的又坐了下來。


    我說道:“這一次的事,我不跟你追究,可你要知道,任何關於出兵的事情,不論大小,都必須要先得到我的允許,練兵打仗我沒有你們在行,但事關大局的話,你們最好不要跳過我。這可不是你跟趙雲成口舌之爭的小事。西川有一支顏家軍也就罷了,若再弄出什麽溫家軍,趙家軍來,那麻煩,就在我自己的身邊了。”


    這一回,他的臉上一絲笑意也沒有,鄭重的道:“我明白。”


    我這才點了點頭,然後問道:“第二支隊伍,你現在要開始著手了?”


    “是。”


    “賬房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了,要錢,老於會給的。”


    “多謝大小姐。”


    他說著,又抬頭看了我一眼,我也看著他,神情有些複雜,輕輕的說道:“溫如玉,令尊他——”


    我的話有些猶豫,也不知道該怎麽問,幸好他倒是完全明白的,立刻就接口道:“其實,我也想告訴大小姐。家父曾經在顏家做過事——確切的說,並沒有做成,但他的確是因為顏老爺而舉家搬遷到了西川來。”


    我的精神一振:“真的嗎?”


    “是的。”他點頭:“父親說過,顏老爺當年就想要在西川督練水軍,所以將他從江南請過來。我們家——曾在前朝任官,世代督練水軍。”


    原來是這樣。


    我的心裏倒是豁然開朗了,隻是還有一點不明白:“那令尊最後,是不是並沒有成功?”


    “是。”


    “為什麽?”


    他看了我一眼,神情有些複雜:“實際上,這件事當年已經籌備妥當,但顏老爺卻突然下令終止,並且絕口不提。”


    我驚了一下:“為什麽?”


    他微微蹙著眉頭,說道:“這——當初我還太小,父親並沒有告訴我原因,他也是因為這件事鬱鬱而終。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那個時候大家都猜測,也許是因為,”他又看了我一眼:“也許是因為顏夫人過世的關係。”


    “我娘?!”


    “是。”


    “……”


    我一時間有些茫然——竟然是在我娘過世,也就是我離開西川的時候,父親放棄了在西川督練水軍的事。


    雖然現在,我已經有太多的線索指向當初,也懷疑母親的“過世”可能是個假象,但在當時,我想這件事應該不為太多人所知,那父親到底是因為什麽而放棄督練水軍?真的是因為,母親的“過世”嗎?


    |


    我跟他談了許久,一直到日頭西斜了,除了把之前的一些事情弄清楚,我也大概的交代了解下來要做的事,不管之前劉輕寒打算的兵出三江口有什麽戰略意義,現在我已經占了江陵,裴元修也已經被我們關了起來,西川這一回是擺脫不了,要跟金陵的人對上了。


    他的水軍,會在將來起到多大的作用,也許連他自己都想不到。


    於是,我給了他一封親筆信,讓他交給賬房的老於,溫如玉也不停留,趁著天還沒黑就要走,我原本讓他休息一晚,他也拒絕了。


    他走出去,一腳就踏在了門外石板上的泥土堆裏,是之前馬老爺子留下的,他就像是陷身泥沼一樣,整個人都戰栗了一下,立刻掏出一塊手帕來擦自己的衣角,擦完之後便丟開了。


    眼看著他已經走到院門口,卻又停下,回頭看了我一眼:“大小姐。”


    “嗯?”


    他說道:“大小姐,那個裴元修詭計多端,大小姐最好快點殺掉他。反正西川和金陵是一定會開戰的,他死不死,已經是小事了。”


    “……”


    我被他這太過直白的話弄得愣住了,在我身邊的人,多少都知道我和裴元修的關係,對於如何處置他,實際上大家都在等我表態,卻沒有一個人,這麽直接的將這個“殺”字說出來。


    夕陽的餘暉照在門口,但我卻驀地感到了一陣寒意。


    溫如玉點了點頭,然後轉身走了。


    等到他走遠了,素素從外麵走了進來,看見我站在門邊,一臉凝重的神情,急忙走過來:“大小姐,你怎麽了?臉色這麽蒼白,你是不是剛剛受傷了?”


    她很緊張的抓著我的手臂上下打量著,我無力的擺了擺手:“我沒事。”


    為了不讓她繼續詢問下去,我立刻又說道:“淑媛如何了?”


    “她啊,剛剛大概是太難受了,又受了驚嚇,有點發燒,我讓大夫給她喂了藥,現在躺著休息呢。大小姐不用擔心。”


    “那就好。”


    我點了點頭,而素素還是看著我的臉色,輕輕的說道:“大小姐,你怎麽了?”


    我隻看了她一眼,被她那雙大眼睛看得有些不安,便說道:“我沒事。走吧,我們過去。”


    “你要去看趙淑媛嗎?”


    “不是,我想去見見姑婆。”


    其實原本,我最想見的就是這位姑婆,隻是溫如玉的出現,讓我暫時放下了那邊的事,現在又被素素這樣追問著,加上我心裏的事,更被溫如玉一句話弄得亂成一團,隻能去見見她,也許我能更明白,自己下一步該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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