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這樣對視了好一會兒,邪侯奇終於像是撐不住了似得敗下陣來,他一揮袖道:“你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轉身便走了!


    而裴元修卻還是站在那個地方,安安靜靜的,一動不動,像是在看著他的背影離去,又像是在深思什麽問題。


    那對長長地睫毛就像是鳥兒不再飛翔時的翅膀,凝結了一般。


    我坐在床邊,看著他的側影,一時間也陷入了沉思。


    不出我所料,從一開始,裴元修跟勝京就是一場這樣的交易,正是因為裴元灝的“毀約”,江南一地開始有了休養生息的可能,但也是因為這樣,他得罪了勝京的權貴,在皇位爭奪這場戰爭中敗下陣來,很大程度上來說,是他失去了勝京那邊的支援。


    可是,所有的獲得,都要付出代價的。


    裴元修現在麵對的,就是這個代價。


    我知道若是他占領了京城,下一步,勝京的手就一定會伸向江南,而這也是當初我為什麽要讓趙雲成他們按兵不動,暗中聯合申嘯昆和魏寧遠的人馬,等到金陵的軍隊開始北上之後,再一舉拿下揚州的原因。


    幸好,裴元修沒有把事實真相告訴邪侯奇。


    之前在金陵府的時候,我跟邪侯奇就已經動了拳頭,這個人恨我,可謂恨之入骨,如果真的被他知道是我的人馬占領了揚州,讓他們入寶山卻空手而回,隻怕剛剛他會直接踹門進來揍我。


    現在,所有的壓力,就都在裴元修身上了。


    不過,他剛剛卻說,等騰出手來,再把那兩個地方拿下。


    騰出手來,他現在還要忙著做什麽呢?


    我正想著,就看見窗戶上映出的他的倒影,正要轉身進來,我嚇得急忙躺下去,要閉眼裝睡,可剛一躺下,他正要伸手推門,就聽見外麵又傳來一陣腳步聲,謝烽的聲音響起——


    “公子!”


    裴元修的手停在了門口,回頭一看到是他,捉著門把將虛掩的門拉緊了一些。


    我小心的睜開眼睛,就看見謝烽的身影也出現在了窗戶上。


    裴元修道:“你回來了?”


    “是。”


    “有消息了嗎?”


    “派出的三支人馬,有兩隊已經回來了。”


    “情況怎麽樣?”


    謝烽沒有說話,但看到窗戶上的影子,他輕輕的搖了搖頭。


    裴元修的氣息明顯的沉了一下。


    雖然他們兩的對話沒頭沒尾,但我聽完了之後,卻也很快就明白過來,原來這就是裴元修剛剛跟邪侯奇說的,要完成這件事之後,他才能騰出手來,去處理揚州和淮安的事。


    捉裴元灝。


    七天前,在衝雲閣下麵的那一場大戰,現在回頭看起來就已經很明白了,裴冀之所以出現在那裏,被南宮錦宏堵截,是因為他要接應裴元灝,也就是說那個時候,其實裴元灝的人馬離他們是很近的。


    裴冀的出現,被逼得退上衝雲閣,讓他們誤以為被堵截的是皇帝,實際上,是給裴元灝爭取了逃離的時間。


    可以想象,若那個時候裴冀沒有自我犧牲,裴元灝的人馬很有可能會被南宮錦宏,甚至被後來出現的勝京的兵馬攔住,那樣一來,一切就都完了。


    但現在,他逃離了京城,也就徹底的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中。


    裴元修也不是一個天真的人,他很明白裴元灝的脾性,他可以撤離,但不可能將這個皇位就這麽拱手讓給他,他花了近十年的時間重回京城,那麽裴元灝要花多少時間,來再跟他爭奪這個皇位?


    誰都不知道,誰也沒有辦法,容忍這樣一個生死大敵活在世上。


    所以,他還是想要抓住他。


    隻是,聽謝烽的口氣,他們是已經完全失去了裴元灝的行蹤。


    但我還記得,言無欲臨死前,曾經輕聲告訴我,皇帝可能會在西川等我,如果這個消息被他們知道,那西川——


    這樣一想,我的氣息都亂了一下,而一門之外,裴元修的氣息顯然也有些亂,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再多派幾支人馬出去,我一定要找到他的下落!”


    謝烽道:“是。”


    說完,他似乎就準備離開,但卻又躊躇的站在那個地方,裴元修抬頭看著他:“還有什麽事?”


    謝烽猶豫了一會兒,輕聲道:“太上——他——如何了?”


    裴元修說道:“這件事,稍後再說。”


    “……”


    “我今天,並不想提他。”


    仿佛和我心中升起了一樣的疑惑,謝烽抬頭看了他一會兒,雖然有些不明就裏,但終究也沒有多說什麽,輕輕的點了點頭,道:“是。”


    然後轉身離開了。


    我看著窗戶上映出的那個身影,還在外麵又站了一會兒,然後才慢慢的推門進來。


    屋子裏的地龍燒得很暖,這也讓突然襲入的一股寒流顯得格外的明顯,簾子都被門推開時灌進的冷風吹得晃蕩了一下,而我也忘了閉眼,一抬頭,就看見他走到了簾子的另一邊。


    晃晃悠悠的珠簾,擋住了他的眼神,但沒有擋住他臉上還沒來得及收回的,帶著冷漠氣息的神情。


    看見我醒著,他還在那裏站了一會兒,才伸手掀簾子進來。


    這個時候,臉上已經有了幾分刻意的溫柔了。


    他說:“你醒了。”


    沒有辦法裝睡,我便慢慢的撐起身子坐到床邊,身上綿軟的錦被滑落下去,他立刻走過來撩起被子的一角覆在我的身上,說道:“不要著涼。”


    我沒有說話,也是因為他身上帶來的寒氣所襲,我乖乖的裹緊了被子。


    他低著頭看著我,問:“今天,有沒有不舒服?”


    我搖頭。


    “若有不舒服的,就立刻傳太醫過來。”


    我搖頭道:“不必,我沒有不舒服。隻是——”我看了看外麵:“我待在這裏好幾天也沒有出過門,我想出去走走,透透氣。”


    “你想出去?”


    “嗯。”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我今天有要緊的事要去辦,你先休息,等明天,我陪你出去走走。今天就不要出去了,好不好?”


    這聲音,溫柔得已經有些不真實了。


    我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無聲點了點頭,但心裏卻騰起了一個疑惑——


    要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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