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輕寒對視了一眼,也沒說什麽,倒是聽到那幾個小廝越嚷嚷越大聲,輕寒讓人過去打個招呼,不許他們喝醉了,我阻攔道:“難得過個年,你這麽一說,他們不就拘束了?讓人去給那幾個小丫頭打招呼就行了,讓她們別在旁邊起哄。”


    來人立刻下去,那邊的熱鬧不減,但的確,喝酒沒喝得之前那麽凶了。


    輕寒笑著道:“還是你厲害。”


    冷盤吃了兩筷子,熱菜就一道一道的端上來了。


    雖然周圍圍著火爐,但畢竟是冬天,還是要吃些熱氣騰騰的東西才能暖人心,先上了一盤蒸魚,然後是紅燒鹿筋,麻椒豬肚,一盤一盤的擺上來,色香味俱全,又讓席間的氣氛更上了一層。


    輕寒說道:“你要多吃一點肉,看你最近的臉色都不太好的。”


    說完,又一盆牛佛烘肘擺了上來。


    這也是我極喜歡的菜,不過也是小時候吃東西不怕膩,可以大口大口的吃肘子上的肥肉,現在沒有那麽好的胃口了,可是對那油光紅亮的肘子皮還是難以割舍,撕下一大塊來,後麵帶著一塊的肥肉,我想了想,夾進了輕寒的碗裏。


    他哭笑不得:“哪有你這樣的?”


    “又不多。”


    “那你怎麽不吃?”


    “太膩了。”


    “我就不怕膩啊。”


    雖然這麽說,可他還是夾起來送進嘴裏,一旁的裴元灝看著我,也伸筷子去夾了一塊盡肥肉來吃了,品了一下味,道:“也還好,並不是太膩。這味道倒是不錯。”


    輕寒笑道:“是這邊的特產,陛下還沒吃過?”


    裴元灝搖了搖頭,又去夾了一塊肥肉。


    幸好他們兩這樣,我也就有了大片的皮肉可以吃,倒是分工明確,各取所好,不過烘肘吃多了到底還是膩,想要喝口湯,卻發現大砂鍋裏還是一鍋雞湯,上麵浮著一層厚厚的黃油,一看就膩了。


    輕寒道:“還有開水白菜,那個可以解膩。”


    於是,讓人送上來三個湯盅,裏麵清亮澄透的湯水讓人一看就清爽了起來,細細一品,更有大好滋味。裴元灝喝了兩口,仔細的琢磨了兩下:“這開水……倒像沒那麽簡單。”


    輕寒笑了笑,也將開水白菜的做法告訴了他,他聽得陣陣稱奇。


    其實,要說他在皇城吃過的好東西也不少,隻是,東西吃慣了也就不覺得好了,而西川因為跟中原的隔閡,許多的菜品都沒有傳出去過,他也沒吃過,所以才會這麽新鮮。


    他又喝了一口,然後說道:“西川的人對於吃食,倒是很講究。”


    我說道:“還是因為西川物產豐饒,材料多了,才有讓人鑽研的餘地;物產匱乏的地方,能吃的菜一年到頭也就那麽兩三樣,所以很難出什麽名菜的。”


    裴元灝點了點頭:“是啊,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輕寒舉著筷子,笑道:“要我說啊,也是太閑了。”


    我回頭白了他一眼:“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兩個饅頭就能塞飽你。”


    裴元灝笑了起來。


    氣氛從來沒有這樣的融洽過,或者說,我們和裴元灝之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相處,可以隨意的聊天,說笑,甚至一道菜的來曆,做法,講究,都能說上老半天。


    不知不覺,時間已經很晚了。


    隱隱能夠聽到鎮上也傳來了歡騰笑鬧的聲音,甚至還能看到有幾處提前放起了煙火,而我們這個庭院裏氣氛也正好,廚房裏已經把菜肴都端上來了,幾個胖胖的廚娘被大家簇擁著過來,人人都上去敬酒,慰勞一年的辛苦。


    我甚至看到一直靜靜的,不太與人說話的水秀,杜炎陪在她身邊,這個時候遞給她一杯溫過的酒,水秀眼中閃爍著流光,沒說什麽,默默的喝了下去。


    看到這一幕,我的心裏也放下了一些。


    這時,輕寒說道:“對了,我這邊還有一壇好酒呢。”


    說完吩咐下去一個小廝,不一會兒就抱進來一個小酒壇,上麵還有泥封,是沒有打開過的。


    我和裴元灝都等著,可偏偏,那小廝走過來的時候,也不知怎麽的腳一滑,一壇酒哐啷一聲摔到地上,全灑了。


    頓時,一種浸人心脾的酒香彌散開來。


    我們急忙走過去,滿地的酒水,色如琥珀,不一會兒就浸到地裏了。


    那小廝趴在地上,看到這一幕嚇得臉色都白了,急忙爬起來認罪領罰,旁邊立刻有幾個年紀大一點的,就要過來訓他。輕寒也是一臉惋惜的看著地上的碎片,但還是說道:“罷了罷了,不過是一件小事。”


    揮揮手道:“下去吃飯吧。”


    那小廝心有餘悸,轉身走了,身邊的幾個人還是戳著他的腦袋訓了他好久。


    輕寒回過頭來,看到我們惋惜的眼神,自己也苦笑了一聲:“還特地為今天準備的呢。”


    我心裏雖然也有些心疼,但也隻能安慰他:“碎碎平安嘛。”


    話雖這麽說,可到底還是有些掃興,尤其我們正喝酒喝到興頭上,再要讓人去拿酒自然也有,可一定不及他特地準備的這一壇酒那麽好了。


    看著我幾次三番轉頭去看灑在地上的酒,還吸著鼻子去聞空氣裏濃烈的酒香,輕寒道:“怎麽,還想著啊?”


    我說道:“沒喝夠呢。”


    他為難的回頭看了一眼,說道:“酒窖裏倒是還有些酒,可年份不到,要喝嗎?”


    “……”


    “就怕入口不那麽好。”


    裴元灝想了想,說道:“還是算了,若酒不好,喝了反倒敗興,不如留一點念想,也是一件好事呢。”


    說著,他們兩都看著我。


    我歎了口氣,正要說話,突然,剛剛那個小廝又從外麵跑了進來,懷裏抱著一壇酒。


    我們三個人都奇怪的看著他,他跑到亭子下麵,氣喘籲籲的道:“三爺。”


    輕寒詫異的道:“什麽事?哪來的酒?”


    那小廝道:“剛剛有人敲門,小的出去一看,是個陌生人,他說特地來為三爺送一壇好酒,望三爺和貴客們笑納。”


    說完,將懷裏那壇酒捧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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