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都已經快要成年啦,你就不要總是這麽操心了,而且昨天是和安素還有梁雲飛他們在一起,都是一些班上比較相熟的朋友,不同於你那些應酬的場合,跟其他人的話我是不會隨便喝酒的。”


    “你能保證每次都有人能安全地把你送回家嗎?”葉錚延溫緩的一句話,直接就堵住了葉梓茜餘下未說出口的解釋。


    危險之所以危險就是因為背後的風險性都是無法預設到的。


    難以做好任何防備。


    對於自己昨天到底是如何回到家的,葉梓茜當真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深思之下,這其實是一件還蠻可怕的事情,令人覺得幾分後怕。


    坐挺了腰背,葉梓茜一副悉心聽教的認錯模樣。


    知道自家女兒這是開始在扮乖討饒了,並不是真正地意識到這件事情的嚴重性。


    看向葉梓茜,葉錚延溫聲開口道——


    “昨天的事情,的確令我覺得生氣,但正如你所說的,現在你也已經17歲,馬上就要成年了,對於你的生活,還有交友,爸爸不是一個專製的人,並不想去過多地幹預和指責,也不想過於片麵地去批判和評價你的朋友,但你必須要清楚,昨天那麽做是一件多麽危險和糟糕的事情。”


    人總是這樣的,有很多的劣根性,忘性也大。


    總是無意識的,對誰都毫不設防,若非是真的徹底栽了跟頭,摔了個頭破血流,是永遠都不會長記性,也不會真正害怕的。


    葉錚延並不想讓葉梓茜因為放鬆警惕而在日後受到任何的傷害,所以必須警醒。


    他麵色嚴肅地說道——


    “無論你是在哪裏,無論和誰在一起的,在做什麽事情,首先要做到的最重要的,就是要學會如何保護好你自己,要記得把自己的安全永遠放在第一位,不能讓自己置於任何危險的境地之中,而且你還要知道,並沒有幾個人是真正值得你信賴的,不要輕信別人。”


    由於葉錚延的臉色實在太過於嚴肅了,少見他如此,讓葉梓茜一時沉默。


    她能體會到父親對她的擔心。


    葉錚延對葉梓茜似歎息、似感慨地說道:


    “如果真的可以的話,其實......爸爸倒是希望你能一直都長不大,一直都像小時候那樣,永遠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不用去經曆外麵的那些風雨,最近,我也時常都會回憶起你小時候的樣子……”


    可能孩子真的是長大了。


    也可能是因為自己的年紀越來越大,葉錚延近年來的確變得容易徒生感慨。


    “但爸爸沒有辦法把你一直的關在象牙塔裏,也不想讓你錯過外麵的風景,你始終都是要走出去的,自己一個人去獨立麵對這個世界,一直會與你並肩,繼續前行的人也不會再是爸爸。”


    “爸......”不知道為何會突然提起這麽傷感的話題,葉梓茜覺得有些許無措和不安。


    曲起手指,像葉梓茜還很小的時候,常對她做的那樣——


    葉錚延輕輕地敲打了一下她的腦門。


    “要絕對放心是不可能的了,我隻希望你能做到讓爸爸不那麽的擔心。”


    皺巴著整張臉,葉梓茜抬手撫了撫被敲打過的額角。


    在葉梓茜還未記事的時候,葉錚延的妻子就過世了,葉錚延至今也未曾續過弦。


    從小到大,一個大男人帶著個女兒本來就有諸多的不便。


    昨天夜裏,當虞淵把葉梓茜帶回家裏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


    平日來葉家煮飯的劉姨也已經回去了。


    家裏頭連一個能幫忙照顧的女眷都沒有。


    葉錚延想找個人幫葉梓茜梳洗梳洗,換身舒服點的睡衣都沒有辦法做到。


    那一刻,即便是在生意場上再運籌帷幄,成竹在胸的葉錚延瞧著這情景也覺得一陣無力感。


    再次感受到了自己身為一個父親的失職。


    他從來沒有給過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庭,這一點是給再過的物質和父愛都無法彌補的虧欠。


    這或許就是葉錚延一直都過度溺愛葉梓茜的原因。


    抿了下唇,葉梓茜鄭重地開口道:


    “爸,我知道你擔心我,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保證我以後絕對不會再外麵亂喝酒了。”


    葉錚延定定地看向她,似乎是在審視葉梓茜這話語中的真誠性。


    撲扇著自己那明亮的眼睛,葉梓茜滿是誠懇地看向葉錚延。


    空氣靜默。


    兩人就在這對視之中,慢慢的,像有默契似的,眸色都沾染上了笑意。


    知道自己算是已經把人給哄好了,葉梓茜頓時覺得神經鬆了不少。


    微傾身靠近一點,葉梓茜攬著葉錚延的臂膀,柔聲說道:


    “爸,你不知道,昨天那個青梅酒實在是太好喝了,我本來想著要去問下老板的家裏人這酒是如何釀的,可是我後來喝醉了......就給忘記了......”


    說到這,葉梓茜就覺得有些心虛,但想到什麽又很快的恢複了興致:


    “下次有機會要去問問,爸,我們院裏頭那顆青棗樹的果子是不是也可以用來釀酒呀?我們試一試怎麽樣?釀好了酒以後,我們就把酒壇直接埋在院子裏頭,或者我們幹脆直接在院內挖個酒窖怎麽樣?”


    葉梓茜想到要是以後一年四季都可以隨心地喝上青棗酒的話——


    那日子未免也太美了些。


    喝了一口陶瓷杯裏已經泡得有些久的濃茶,葉錚延淺淡地開口道:


    “剛才才跟我保證了以後不亂喝酒,現在又打算準備在院子裏鑿個酒窖,當小酒鬼了?”


    站起身,葉錚延到茶幾旁,往陶瓷水杯裏添了一些熱水,而後端著水杯,直接走到雕花的窗戶旁。


    立在窗邊,男人的身姿習慣性地站得筆直。


    葉梓茜忙出聲辯解道:


    “那怎麽能一樣,不在外麵亂喝,但我可以在家裏喝嘛!我可以跟你喝呀?”


    “我可不是小酒鬼,我又不是什麽酒都喜歡喝的,比如啤酒我就覺得很難喝。”


    “再說啦,我得先把酒量給練好了以後,才能避免出現像昨天那樣糟糕的情況呀。”


    這點都能被她拿來當作理由,葉錚延笑著搖搖頭道——


    “就你的歪理最多。”


    “才沒有呢,我還以為爸你的酒量那麽好,我一定能遺傳到你的好酒量呢!說不定我練一練就會變好了。”


    “可以的話,我不希望你練。”葉錚延說。


    葉錚延自己的酒量是怎麽練出來的,他比誰都清楚,至今胃都還落下了一些病根。


    葉錚延希望葉梓茜不需要有一個好酒量。


    他希望她永遠隻是因為喜歡而去碰觸酒。


    眸光轉向窗外,看向院內那棵已經有幾個年頭,有些壓彎枝頭的青棗樹,葉錚延淡聲開口說:


    “明年吧……”


    賴在沙發上,已經趴著開始翻起雜誌的葉梓茜聞言抬起頭,看向站在窗邊的葉錚延,出聲問——


    “爸你說什麽,明年怎麽了?”


    “等到明年二三月份青棗成熟的時候,再取一些下來釀酒吧。”


    聽到這話,葉梓茜整個人從沙發上彈跳起來——


    “爸,你最好了!”


    當真是被自己給慣壞了,葉錚延覺得自家女兒這“糖衣炮彈”真是信手拈來。


    笑著搖了搖頭,葉錚延走過來坐回到沙發,似隨意地開口問道:


    “還記得,昨天是誰送你回來的嗎?”


    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躲也躲不過。


    神色微僵住,葉梓茜原本還以為昨天的事已經算是翻過去了,不過再過問。


    剛在心頭鬆了口氣,沒想到就被提及了。


    猶豫片刻,葉梓茜磕磕絆絆地開口道:


    “那個……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葉錚延反問了句。


    葉梓茜試探地回問——


    “昨天我是怎麽回到家的啊?”


    說實話,對於昨天晚上發生的事,葉梓茜腦海中的畫麵當真就隻是停留在那個吻後沒多久。


    然後記憶就戛然而止了。


    後來又發生了什麽事她是當真不記得了。


    葉梓茜明明記得昨天晚上他們兩人原先是在街邊的……


    所以虞淵是怎麽把自己這麽大一個人給送回家的?


    不會是......扛回來的吧?


    微瞪大雙眸,皺巴著一張臉,葉梓茜越想越覺得丟人,貝齒輕咬著自己的下唇。


    她抬眼看向葉錚延,等著他給自己一個宣判。


    挑了挑眉頭,葉錚延出聲道——


    “你啊,是被人給背回來的。”


    “背回來的?”葉梓茜重複了句。


    葉錚延取笑道:“對啊,你還賴在人家背上耍酒瘋,死活不下來呢,不然你以為會是公主抱嗎?”


    “爸!”葉梓茜像是被火給點著了毛,羞惱道——


    “我隻是覺得實在太丟人了!”


    她喝醉酒了,一定是睡得跟豬一樣,形象全無,竟然還耍酒瘋,她的酒品是有多差啊?!


    葉梓茜簡直不敢想象那個畫麵。


    明明初吻是一件那麽浪漫的事情,葉梓茜卻覺得事情發生的時間和地點都不夠完美,可又無法倒帶重來。


    葉錚延不置可否道:


    “有什麽好丟人的,你沒有被那個臭小子占什麽便宜吧?”


    “他才沒有占人便宜。”葉梓茜說完後,又自己埋下頭來禁不住嘟囔道——


    “明明是我占人家天大的便宜好不好……”


    “你說什麽?”沒有聽清楚葉梓茜低聲的細語,葉錚延出聲問。


    葉梓茜抬起頭:“沒有,我說......人家才不是什麽臭小子,他有名字的呀,他叫——虞淵。”


    “虞淵?他就是那個你之前心心念念,為了他還養了貓,為了他非要每天早起騎自行車上下學,還跑去人家家裏見家長的那個臭小子是吧?昨天你們是一起出去的?他竟然沒攔著你,還讓你喝得醉成了那個樣子。”


    葉錚延這話說的,虞淵在他這似乎沒有留下什麽好印象。


    “爸,你怎麽這麽記仇的樣子啊,一點都不像平時的你,這樣會顯得你很沒有氣度的樣子!”


    不提這些事情還好,一提起這些事葉梓茜就覺得整個人燥得很,畢竟還是臉皮薄了些。


    為了虞淵,葉梓茜還真是做了不少原不會做的事。


    葉錚延嘴角勾起的笑幾分儒雅,出口的話卻是:


    “他都已經到家裏來,想跟我搶我的寶貝女兒了,這時候還跟他談何氣度呢?”


    聞言,葉梓茜頓覺緊張了起來:


    “不是吧,爸,你昨天跟他說什麽了?你們倆談了什麽?你不會對他的態度......很不好吧?”


    微抬起頭故作冷漠,葉錚延問道:


    “現在就已經開始要護著他了?那小子真有那麽大的魅力?我昨天瞧著也就一般的。”


    抓著葉錚延的手臂,葉梓茜忙解釋道:


    “不是啦,爸,我先前不是都已經跟你說過了嗎?是我先喜歡的他,是我先追的他,跟虞淵一點關係都沒有,說到底......是你女兒想占別人的便宜......”


    而且,昨天借著那酒勁,葉梓茜還就把自己心頭的那點想法給落實了——


    真就那麽做,直接調戲了虞淵,再反被調戲。


    葉錚延簡直是要被自家女兒的話給氣笑了:


    “你倒是出息了!”


    葉錚延都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生氣,竟然生出這麽個“爭氣”的女兒來。


    “爸,你還沒告訴我說,你昨天晚上到底跟虞淵說什麽了?”


    像是不準備要告知葉梓茜,葉錚延隻說:


    “我們隻是進行了一場男人間的對話而已,你不需要知道。”


    “爸!你也太不厚道了吧?有這麽吊人胃口的嗎?”


    接下來,任由著葉梓茜怎麽軟磨硬泡,葉錚延就是死活都不肯告訴她,昨天晚上他究竟和虞淵談了什麽。


    把葉梓茜的整顆心都撓得安定不下來。


    想著不行,她就跑去問虞淵,非把事情搞清楚不可。


    *


    今天是周日。


    葉梓茜沒有想到下午的時候,她竟然會收到虞淵的消息。


    準確來說,還是兩條消息——


    一條是問她醒了沒。


    另外一條是問她要不要去學校圖書館。


    驚得葉梓茜整個人差點跳起來,緊張的不知如何是好。


    實際上,葉梓茜還沒有做好這麽快就要見到虞淵的準備,原本還以為今天可以躲過的。


    卻不想如今的虞淵已經不想給葉梓茜任何逃避的機會了。


    瞧著男孩一副與平日無異的語氣,應該沒什麽關係,葉梓茜原地打轉糾結了許久,才回了消息,還是應承下了。


    對於虞淵,葉梓茜一直都學不會如何拒絕。


    待到葉梓茜背著書包走出院門的時候,抬起眼就看到——


    虞淵已經站在路邊巷口等著。


    男孩高大的身姿站在街邊就顯得異常顯眼和突出。


    不知是因為這個原因,還是因為實在是太過於喜歡了,葉梓茜總是能在人群中第一個就找到虞淵。


    似乎周圍的環境和人同他相比起來總是暗淡了些許。


    站立在街角,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葉梓茜的腳步定住,任由街邊樹葉飄落在肩,就那麽發愣地看著站在自己不遠處的人。


    像是感受到葉梓茜的目光。


    虞淵沒過多久就轉過頭來。


    目之所至,準確地捕捉到那抹注視。


    葉梓茜忽然覺得心頭一緊,有些局促和無措,想到兩人昨天那個由她引起的意外的吻。


    帶著溫度的手掌,和那抹與虞淵本人氣質不符的炙熱柔軟......


    臉上刹時蒸騰起熱意,燒紅了雙頰。


    葉梓茜麵色微紅地抬腳走向虞淵。


    男孩並沒有動,隻是微微側過身,像就是在等著葉梓茜自己朝他走過去。


    葉梓茜的確不知道該如何麵對虞淵。


    即使是在第一次跟虞淵表白了後,葉梓茜都沒覺得像現在這般無措過。


    一步、一步地走過去。


    像是走在冬日結冰的湖麵上——


    想要再靠近一點,透著欣喜、喜悅、緊張、膽怯和不安。


    葉梓茜想要墜落。


    又害怕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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