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淵的目光深沉,他看著懷中的人,比任何時候都感到平靜。


    仿佛在他的心中,任何事都比不過眼前人一個安然的夢。


    虞淵是到了如今才知道,原來當年先離開,獨留她一人在原地的人是他。


    好在,他終於還能像現在這樣安然地將她擁入懷中,虞淵才恍惚地意識到——


    這一生他都隻能如此,隻想要擁住懷中的人,去經曆和守護一場曆久銘心的愛戀,直到他老死或是地老天荒。


    總歸是無法割舍。


    也罷。


    他這輩子可能也就隻有她這一個弱點。


    昨天半夜。


    外頭突然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雨勢還不小,雨聲很大,雨點被風吹得拍打在玻璃上,發出陣陣的響聲。


    在虞淵懷中的葉梓茜卻睡得很熟,絲毫沒有被驚擾。


    她連這麽大的雷雨聲都沒有聽到,竟是難得的一覺睡到了天亮。


    葉梓茜醒來的時候已經早上八點多了。


    因為睡得太沉,葉梓茜醒來時還覺得有些許不真實,因著身前這溫暖的懷抱。


    暖氣充足的酒店房間,仿佛也隔絕了外頭陰雨綿綿帶來的微涼寒意。


    葉梓茜微仰起自己的頭看向虞淵。


    她發現虞淵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過來,男人的眼底一片清明,手中正拿著一根香煙。


    看見葉梓茜醒來了,男人才隨手將手中的香煙放到床頭櫃上。


    出聲道:


    “……醒了?”


    虞淵的聲音透著淡淡的喑啞。


    “嗯……你什麽時候醒來的?”


    “有一會兒了。”虞淵隻是淺聲說。


    感覺自己的眼睛莫名酸澀得厲害,葉梓茜下雨想要抬手去摸,她感覺自己的眼睛應該是整個腫起來了。


    葉梓茜抬起的手被虞淵給抓住了。


    “別碰。”虞淵微低下頭,仔細地看了看。


    葉梓茜的眼睛不僅發腫,而且眼眶裏頭布滿了紅血絲,甚至眼球都有一些充血——


    怪不得葉梓茜會覺得那麽難受。


    虞淵從床上坐起身,直接下了床。


    葉梓茜下意識地抓住他,問:


    “你要去哪裏?”


    隨即也跟著坐起了身。


    “我去拿條熱毛巾。”


    葉梓茜於是隻好乖乖地坐著等。


    她看向虞淵走進浴室的背影,目光又轉到床頭櫃上放著的香煙。


    虞淵從浴室裏拿了條浸濕過的熱毛巾出來,坐回到床上。


    他先讓葉梓茜閉上眼睛,抬手用熱毛巾輕柔地蓋住她的眼,給她熱敷。


    起初葉梓茜剛被熱毛巾觸碰到的時候,還因為那溫度輕輕一顫,而後感覺自己的眼球整個都被溫暖包裹住。


    如同是浸泡在了溫水之中。


    葉梓茜已經很久沒有這種被人照顧的感覺了,她閉著眼睛,緩聲開口道:


    “虞淵,你的燒退了嗎?身體還難受嗎?”


    “已經好了。”男人隻給了個簡短的回答。


    葉梓茜也看不到,她隻能抬起手試圖想要去碰觸虞淵的額頭——


    卻被男人的另一隻手抓住將她放了下來。


    葉梓茜無奈想著等會兒再看,她沉默了一下,又輕聲問道:


    “虞淵,你什麽時候開始抽煙的?”


    葉梓茜閉著眼,等著虞淵的回答。


    所以並沒有看到男人看向她晦深的眼神。


    “在國外的時候。”


    葉梓茜又小心地多問了句:


    “你的煙癮……很大嗎?”


    她是知道這種東西多少都會讓人有點依賴性,沒有得到回應,葉梓茜又柔聲道:


    “我隻是想說,在我麵前,你不用克製著不去抽煙,但是煙對身體很不好,我還是希望你能少抽一點。”


    其實,葉梓茜更希望的是,虞淵可以慢慢的把煙給戒掉。


    但是她現在還不敢對他提太多的要求。


    氣氛靜默片刻。


    虞淵說:“不抽了。”


    葉梓茜一下子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啊?”


    虞淵放下遮在葉梓茜眼睛上的熱毛巾——


    葉梓茜緩緩地睜開自己的眼,還有些許不適應光亮,她抬起眸。


    剛好撞進虞淵的眼眶之中。


    她在他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


    虞淵的眼眸又黑又沉,深邃得仿佛能將人吸進去一般。


    葉梓茜和他對視著,有片刻的失神。


    “葉梓茜……”虞淵忽然出聲喚她。


    “嗯?”葉梓茜似乖巧又似懵懂地回應著。


    虞淵說——


    “我們重新在一起吧。”


    話音方才落下,葉梓茜的瞳孔驟然睜大了,她的眸光輕閃,眸中升騰起了驚訝、欣喜和不敢置信。


    她下意識地抬起手抓著虞淵的手臂。


    出聲確認道:


    “你是說真的嗎?”


    虞淵瞧著她小心翼翼的模樣,又淡聲道:


    “不然我再考慮一下。”


    葉梓茜被虞淵的話刺激到一下子就急了。


    她連忙半跪著,站起身,伸出手去摟住虞淵的肩膀,有些慌亂地開口道:


    “不可以——


    你話都已經說出口了,不能反悔!”


    “我剛才聽得一清二楚,我們和好吧。”


    “我想要跟你重新開始。”


    葉梓茜恨不得把自己掏心窩子裏的話,全部都說出來。


    像是怎麽也不肯讓虞淵反悔。


    虞淵隻是輕抬起手,輕撫著葉梓茜的後背,他享受著這種被她惦念、在意的感覺。


    隱約似乎感覺到自己脖子間傳來的濕潤,虞淵微怔了下。


    他將葉梓茜從自己的懷中拉開些許——


    果不其然地看到她盈滿水霧的眼睛。


    “怎麽又哭了?”


    皺眉,虞淵的心尖一揪。


    葉梓茜含著水霧的眼看向虞淵,出聲道:


    “你不能在這種事上捉弄我。”


    虞淵用著哄人的溫柔語氣:


    “我隻是逗你的,這都聽不出來。”


    他怎麽可能會拿這種事跟她開玩笑呢?


    在他們兩人錯過的這些年空白中,虞淵一直都掙紮著試圖想要去遺忘,但最終還是都以失敗告終了。


    而葉梓茜卻不同,她是一直都抱著和虞淵的回憶和一些無望的希冀在等待著。


    如今,她總算是等到了。


    葉梓茜輕蹙著眉尖,說話的聲音因為哽咽而帶上淡淡的沙音:


    “你不知道我等了多久……”


    並不是隻有兩人重逢後的這段時間,葉梓茜其實一直都在等待。


    她已經等了很多年了。


    還是沒有忍住,眼角又有一滴淚水滑落,葉梓茜啞聲開口道:


    “其實我一直都沒有信心能不能等回你。”


    葉梓茜也想象過,或許她和虞淵再也無法見麵,也或許等到他們再次重逢的時候,虞淵已經結婚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庭,而且有了更愛的人。


    虞淵看著葉梓茜,麵色沉靜地問道:


    “那如果真的不能重來怎麽辦?”


    “我會一直等,就算等不到也沒有關係,我一個人也可以好好的過一輩子。”


    葉梓茜的語調聽起來異常平靜,仿佛隻是在陳述一個默認的事實。


    好在上天是仁慈的,他們始終沒有錯過。


    虞淵拿了紙巾,輕柔地擦幹葉梓茜的淚痕,溫聲道:


    “好了,不哭了,一會眼睛又該腫了。”


    葉梓茜的肩膀本來輕輕顫抖著,慢慢地止住了,她看著虞淵,認真地開口問道:


    “不過,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你喜歡的葉梓茜了,你確定……還要我嗎?”


    葉梓茜再一次出聲確認。


    虞淵不知為何她竟會如此沒有安全感。


    男人隻是抬起一隻手撫著葉梓茜的麵頰,微垂下頭,在貼上葉梓茜唇之前開口道:


    “我說過了,我隻要你。”


    而後便牢牢地吻上葉梓茜的唇。


    空氣當中的溫度似乎都變得潮濕,溫熱。


    捎帶上了微甜。


    察覺到葉梓茜也在主動回應著他,虞淵的最後一點自製力也消失殆盡了。


    葉梓茜隻穿了一件寬鬆的米色棉質單衣,虞淵懷抱著她,輕撫著她的背脊。


    衣服的下擺在動作間微往上縮。


    虞淵的手掌直接,碰觸到了,她的腰側。


    葉梓茜的身體頓時有些微僵,但卻是並沒有製止他。


    他們兩人貼得那麽近。


    彼此一絲一毫的反應都感受得清清楚楚。


    甚至連對方變快了的心跳和失去頻率的呼吸仿佛都清晰可聞。


    眼見著已經有要走火的趨勢,感受著懷中人明顯的僵硬,虞淵到底還是停了下來——


    他努力平複著自己異常沉重的呼吸。


    仿佛帶著炙熱溫度的手,依舊放在葉梓茜的腰側。


    虞淵的嘴唇擦過葉梓茜的臉頰,一直到了她的耳際才停下來。


    猶如是受到什麽蠱惑——


    明明知道這時候的縱容就會讓對方更加得寸進尺,葉梓茜還是忍不住輕聲開口道:


    “不然……我幫你吧……”


    到底是臉皮薄,葉梓茜感覺自己在說完話以後,整張臉都要燒起來了。


    葉梓茜的聲音有些許微啞,就像是貓爪子般在撓著虞淵的心。


    虞淵的眼中閃過一抹笑意,反問道:


    “怎麽幫我?”


    葉梓茜的麵色霎時整個泛紅。


    什麽話也說不出口。


    虞淵隻是摟著葉梓茜,像是極其親昵地吻了吻她的眼角和鼻尖。


    很明顯的心情愉悅。


    臉上的神情是遮掩不住的。


    虞淵溫聲道:


    “好了,起來吃點東西吧,昨天到今天都沒怎麽吃東西,餓壞了吧?”


    虞淵不問還好,一問葉梓茜就真的覺得自己的肚子要餓扁了。


    就差叫上一兩聲來回應虞淵的話。


    葉梓茜點了點頭,說:


    “餓……”


    *


    虞淵叫了客房服務,酒店送了些餐食來。


    是當真覺得餓得厲害——


    葉梓茜吃起東西頗有幾分狼吞虎咽的架勢。


    “慢點,沒人跟你搶。”


    虞淵在旁邊看著,不禁笑了笑。


    他抬起一隻手輕輕拍著葉梓茜的後背。


    另外一隻手將橙汁擺放到葉梓茜的麵前,她輕易可以拿到的位置。


    葉梓茜漸漸地氣順了不少,她咽下口中的食物,又喝了口橙汁。


    微側過頭去,葉梓茜看見虞淵也在不緊不慢地吃著,還是有些許不真實的感覺。


    葉梓茜甚至害怕自己現如今還在睡夢中,等到她一覺醒來之後就發現一切都是假的。


    但是身旁人的氣息又給她太過真實的感覺。


    恍惚之間,葉梓茜的腦海當中莫名浮現出一個詞——


    歲月靜好。


    這是她自從去到a市,獨自在大城市漂泊了半年多以來,第一次體會到了這樣的感覺。


    葉梓茜的內心其實一直都是浮躁不安的,然而這一次,她卻是感覺到了平靜與安定。


    這是同虞淵吃簡簡單單的一頓飯帶給她的。


    在這一刻,仿佛無論外頭如何地風吹雨打,隻要是和虞淵在一起,她就什麽都不用怕了。


    葉梓茜沉浸在這樣的安全感之中,隻希望這樣的日子能持續得久一點,不要這麽快就結束。


    平靜地吃完了一頓飯。


    葉梓茜問起了虞淵的安排,因為她知道他就這樣臨時跑過來,必然是丟下不少的事。


    葉梓茜問虞淵準備什麽時候回a市。


    如今虞淵也不再那麽偏激了,他隻是出聲問葉梓茜:


    “你不跟我一起回去?”


    葉梓茜耐心地出聲解釋道:


    “我來這裏真的不是為了躲你,是要幫我的導師忙活一個設計展的工作,目前已經快完成了,進入收尾的階段,我可能還要在這裏待上幾天,但是最多不會超過一個禮拜。”


    她柔聲道:


    “你應該是臨時跑過來的吧?工作上的事情走的開嗎?”


    “你先回去,我保證我事情一忙完之後,馬上就回去找你,好不好?”


    說到後頭,葉梓茜幾近是用著哄人的語氣。


    葉梓茜猜的也沒有錯,因為工作上的事,今天早上凱琳就已經給虞淵打來了好幾個的電話。


    讓虞淵陪著葉梓茜待在c市一個禮拜的時間是不太現實的事。


    男人沉默了片刻,出聲道:


    “我明天回去。”


    虞淵自己心裏有打算,葉梓茜就放心了。


    她今天還得要去學校裏頭看一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她原想得是虞淵的發燒剛好,就讓他直接在酒店裏好好休息一下。


    他看起來臉色也有些許的疲憊。


    卻不想,虞淵竟是要跟她一起出門。


    虞淵想去看一看葉梓茜學習和生活過的地方。


    兩人一起走出酒店的時候,葉梓茜才發現昨天半夜竟是又下了雨,而她卻睡得格外安穩。


    馬路上都是濕漉漉的,天空被層層疊疊的雲朵籠罩著,不知藏在何處的太陽透不出光來。


    空氣中有濕潤的桂花香——


    像是從街道那頭飄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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