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害怕幸田。


    連幸田本人經常也會有這樣的感覺。


    上學的時候,學校裏聽見哪個地方鬧鬼,同學們知道他膽子大,就把幸田帶過去。


    幸田去過之後,鬧鬼的地方很快就消停了,百試百靈。


    高中剛畢業那會兒,幸田還沒有什麽錢,根本買不起房子。


    打聽到學校附近有一所凶宅,死過一家四口人,經常鬧鬼,所以房主隻賣白菜價。


    幸田當即找到房主,把凶宅買了下來,一直住到現在。


    自從他搬進去之後,這屋子果然清淨得很。連附近一帶,據說曾經鬧鬼的地方都平安無事了。


    要幸田說,這一代的居民,每家每戶都應該給他立個神像,每天燒香,當神仙供起來才對。


    可據說,居然還有人因為他是做高利貸的,背地裏說過他的壞話,說什麽“啊呀,那種放高利貸的催命鬼,逼死過多少人呀,早晚要死的很慘。”


    簡直是忘恩負義。


    幸田最討厭的就是這種家夥,就該被雷劈死。


    說起來,當年窮的時候,早惠義無反顧地跟著幸田搬進了凶宅,幸田還有些感動來著。


    但這女人後來也變得太沒有眼頭見識了,幸田給她足夠的錢花,吃穿不愁,難道這還不夠快活的,竟然還要對幸田的事業說三道四。


    而且,叨叨起來沒完沒了,跟夏天睡覺時候的蚊子似的——


    你剛想打個盹,媽的,她就來勁兒了。


    偏偏她還是幸田的結發妻子,還和他同甘共苦過,知道他從前不堪的過往,陪他走過了人生最艱難的旅程。


    就算幸田曾經幹過黑社會,對這個女人一時間也很難硬起心腸來。


    對於早惠,幸田心裏始終是抱有愧疚感的。所以,一開始她勸導自己離開黑社會的時候,幸田還能聽得進去,但轉行搞金融還是不行麽?還是要每天沒完沒了的嘮叨麽。


    這些頭腦簡單的傻白甜主婦,根本不知道一個成了家的男人在本子這樣高強度的社會壓力下生存是多麽的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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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是幸田這樣的,學曆很低,沒什麽文化,又沒有一技之長的人,除了搞黑社會、幹體力活,還有什麽生存之道?


    呆在家裏當廢宅嗎?連可以養活自己的父母都早早過世了。不幹黑社會連老婆都討不起,幹脆光棍一輩子好了。


    連搞金融都不讓!


    tmd這個女人總是仗著跟貧窮的自己一起住進了凶宅,就橫加指責!現在的日子過的太舒服了吧?


    幸田心中積攢的怒火可不是一天兩天了。


    終於有一天,他麻痹了自己的腦袋,一個耳光扇在早惠的臉上,別提有多麽舒爽了。


    隻是一個響亮的耳光,就把幸田積攢的火氣通通發泄了出去。從那以後,他像上了癮一般,每次喝酒之後,都要對著早惠發泄一頓。而且越來越上癮。


    就算早惠報警又能怎樣,幸田在警局的關係可不是吃素的。


    何況早惠這個女人,畢業後就當了家庭主婦,完全沒有掌握任何一點在社會上生存的技能,離開幸田她連海風都喝不上,最後還不是得乖乖地撤案。


    竟然還想分割家產?


    這就太過分了。每天給她吃穿的衣食父母是誰啊。這種恩將仇報的人,幸田最恨不過。


    那就幹脆讓她消失好了。


    每次喝醉酒毆打早惠之後,第二天醒來,幸田回想起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一股令他極度厭惡的愧疚感就會悄悄爬上心門。


    像螞蟻一樣啃食著他的良心,簡直太難受了。


    他為什麽要愧疚啊,應該愧疚的是那個不知好歹的女人吧。


    “殺了她!”


    幸田的手上已經不是第一次沾染死人的血,混黑社會的時候他就難免要處理一些社團裏的叛徒雜碎,還有那些不開眼的擋路蟲。


    自己出來單幹之後,追債過程中也難免會遇到一些極端狀況,人命的買賣雖然不常見,但多少也會有。他雖然沒有因為高利貸逼死過債主,但是讓一些礙事的人徹底消失的事情也幹過。


    總而言之,現在的社會看似平靜,但那些被官方極力遮掩的怪誕事件還是層出不窮。死了人,或者失蹤了,幹脆就推脫在怪誕身上,再方便合理不過了。


    一開始殺人的時候,幸田嘔吐過,連腸子都要吐出來。


    吐完之後,手腳冰涼,沒有知覺,感覺整個世界都顛覆了。


    後來,幸田學會了釣魚,學會了製作精良的魚餌。


    釣魚可以讓他很好地平靜下來。殺人的情景則會在釣魚的時間流逝中緩緩沉入水底,變得虛無起來,仿佛隻是一場幻夢。


    從冷血的殺人現場,切換到悠閑的釣魚湖畔,兩者之間的銜接僅僅是一個掛在鉤子上的魚餌。


    仔細想來,這其中暗藏的聯係和邏輯,是何等的回味無窮。


    就是這樣,隻要一個人的內心足夠強大,他就可以從滾燙的地獄中站起來,在烈火中暢快自由的行走。


    早惠是幸田人生中最後一個牽絆,累贅,拖油瓶。解決掉,就可以徹底放開,大幹一場了


    大好絕美的人生旅程,還在等著幸田呢。


    嗯,正是如此……


    高利貸公司關門之後,幸田不得不考慮選一個新行當了。


    他曾考慮過離開黎都,去東都,或者其他城市繼續開高利貸公司。


    但仔細想想太麻煩了。要疏通新的關係,物色一幫新的業務員,一切都要從頭開始……而且,誰敢肯定,裏美的奶奶以後就不會去其他城市了?


    萬一那位麵目可憎的奶奶就是盯上了幸田可怎麽辦?


    或者,可以幹回老本行,再混一番黑社會……算了,還回去幹什麽,給曾經的馬仔擦鞋麽。好馬都不吃回頭草的。他可是當慣了老板的人。


    要不然……試著做做驅鬼師什麽的?


    反正自己的天賦就在這兒擺著,妖魔鬼怪見了自己都要繞著道走,幹驅鬼師的話簡直不要太輕而易舉了。


    “恩,說不定是條路子……”


    聽說那些三腳貓的神棍都能日進鬥金,自己靠天賦掙個億萬富翁不過分吧?


    說不定,這才是美好人生的嶄新開始。


    幸田的頭腦越想越清楚,一早被外賣員帶來的驚慌情緒也漸漸淡去。


    “混蛋,狗雜種外賣員……真tm晦氣……”


    幸田喃著,隨手掏出手機,在app上給早晨那個外賣員打了個差評——


    “這外賣員什麽速度?我上個世紀點的外賣,他到我家的時候本州島都要沉沒了!”


    順便給餐廳也打了個差評。


    “飯菜也不怎麽樣,味道奇差,連狗都看不上,我一口都沒吃,全扔了。”這可是實打實的實話。


    “還有,我明明點了一份紫菜梅子包飯,一份味增湯,但為什麽撒到地上的包飯裏麵夾了很多幹肉條啊?


    味噌湯裏也都是白花花的肥肉,你們店裏的味增湯就是肥肉湯嗎?”


    “差評,差評!”


    舒服了……


    魚鉤很久沒有動靜。


    幸田索性把鉤子抽了回來,一看上麵魚餌早就沒了……怪事。


    這兩天,他已經把魚餌換成了紅蟲,感覺還是不如之前用肥肉做成的好使。


    一來,他對紅蟲有點過敏,每次上魚餌的時候還得戴手套,實在不夠方便。


    二來,用肥肉、曲酒、蜂蜜、麝香液釀製成的魚餌,釣上來的小魚雜魚比較少,掛鉤方便,也很耐用。


    下次專門買一些肥肉好了。


    不過,普通的肥肉恐怕就沒有前幾天的那種好用了,魚兒們也不會爭著搶著往魚鉤上掛了吧。


    下午的陽光仍然有點刺眼,幸田戴了頂遮陽帽,寬大的帽簷遮住了他的臉,投下一片陰影。


    他戴上手套,打開魚餌袋,從裏麵摸出一條紅蟲來。


    另一隻手拿起魚鉤,準備掛鉤。


    怪了,平常輕輕鬆鬆就能掛上去的魚餌,這會兒穿了好幾次鉤子都不成。


    幸田把腦袋低下去,魚鉤和紅蟲快湊到眼睛裏麵了。


    還是不行,再近一點。


    這回看清了,紅蟲的腦袋上,長著一張早惠的臉。


    森然的寒意直穿幸田的脊背!


    他尖叫一聲,把鉤子扔到了地上。


    整個人往後撤,卻不慎被椅子絆倒,裝魚餌的盒子打翻了。


    滿盒的紅蟲撒在了幸田的身上,每一條蟲子的腦袋上都長著早惠的臉,密密麻麻的,在幸田的身體上滾動著。


    每一張臉都死死盯著他。


    “啊——啊!”


    幸田嚇得哇哇直叫,跌倒咕隆爬起來,瘋狂拍打自己的身體……長著早惠臉龐的紅蟲撒了一地。


    幸田還踩住了好幾隻,腳底一陣森涼。


    “喂,”


    旁邊一位釣友走了過來,“幸田桑,你沒事兒吧?”


    “快……快救——”


    幸田向釣友求救,轉過頭的一瞬間,看見一個男人粗壯的身體上,頂著一張早惠的臉。


    “你,你……你是誰?”


    幸田臉色比紙還白,不停地往後退。


    “我是中森啊,我們一起釣了這麽多天的魚,”中森往前走了兩步,“你不記得我了?前幾天,你還給我借了那種很好用、很好用的肥肉魚餌來著……”


    “滾!你走開!”


    幸田強忍住心頭的恐懼,厲聲叫道,“你這個陰魂不散的女人!”


    “什麽?我可是男人啊,幸田桑。”


    “你滾!”


    周圍的釣友都注意到了這邊的異常,紛紛走了過來。


    “拜托,怎麽回事啊?”


    “真是夠了,現在連個清淨的釣魚場所都沒有了嗎?”


    “要吵架的話,能不能換個地方啊。”


    幸田的瞳孔不斷放大,恐懼指數急速飆高。


    在他的眼裏,周圍這十幾個人,每個人的脖子上都頂著一張早惠的臉,或是關心,或是好奇,或是看熱鬧,或是滿臉厭惡的神色,看向自己,朝著他圍了過來。


    十幾張早惠的麵孔……明明是陽光明朗的天氣,立時間天陰沉的不得了。


    幸田手腳冰涼,大喊著:“你們不要過來!都給我滾!”


    十幾個早惠反而更加緊密而關切地圍攏過來。


    “滾!都給我滾!”


    幸田大喊著往後退。


    “撲通!”


    掉進湖裏了。


    “嘩!”


    顧醒在幸田家的洗手間裏衝完馬桶。


    “喂,洞桑,”他看著紙條,“這家夥不會就這麽被淹死了吧。”


    【怎麽會……這種人麵獸心的家夥,不叫他扒一層皮,我得氣的從洞裏麵跳出來!】


    “好,那就繼續吧。”


    【可是,你就打算一直呆在廁所裏看直播嗎】


    “你連這個都要管?”


    【問題是,假使你一直待在這裏,難免會叫外麵一直等你的聖子,懷疑你的某些重要男性功能出了問題啊】


    “什麽亂七八糟的。”


    【人家現在可是對你大有好感的,要不然一個女孩子家,就算再落魄,也不至於住到公寓地下室吧?】


    【聖子家裏幸福和諧,父母健在,和你這種在兩個世界都無父無母,甚至連從哪裏蹦出來的都說不清楚,背著大筆學業貸款,還有一屁股家債的窮小子可是大不一樣的】


    “喂,我的欠債早就還清了好不好。等等,你怎麽知道我沒……”


    【別管我怎麽知道的,我就是知道】


    【還有,你還款的錢也是從我這裏兌換的】


    【這麽說來,我也算是你的衣食父母啊,顧醒君。叫一聲娘……我來聽聽】


    “……”


    顧醒驚了,“你是女人?”


    【我什麽時候說我是男的來著】


    問題是……顧醒一直以為小洞都不是人來著。聽這話音……似乎不僅是人,還是……女……人?


    【別打岔……】


    【坦白了說,人家聖子搬到地下室,純純就是為了你,你都看不出來嗎?你真的以為是千代租金付的太多了,才轉讓給聖子的麽?】


    【千代窮成那個樣子,哪來的閑錢續租那麽久?】


    【就算千代真的續了,聖子就一定要住進地下室嗎?這裏一天天吵轟轟的,又潮濕,隔音又差。你知不知道,你每天晚上打呼嚕,聖子都能聽得見啊】


    “……”


    “你說的這些,跟我蹲在廁所看直播有什麽關係?”


    【榆木腦袋!要是聖子懷疑你的某些功能有問題的話,八成是要嚇跑人家的!】


    【千代一走,你可就隻剩這一個未來老婆的選項了,難道真的打算窩在地下室裏一直打光棍麽?你可長點心吧】


    “咚咚——”


    洗手間的門響了。


    “呃……有人在。”顧醒忙道。


    外麵傳來了聖子的聲音:“啊……他們說這棟房子原來是凶宅,我見顧醒君這麽長時間沒出來,還有點擔心來著。這下聽見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你看,我說什麽來著】


    “……”


    顧醒走出洗手間,聖子就在外麵等著。


    “我也是剛才才聽說這屋子以前是凶宅的,我看我們這對黃金搭檔還是待在一起比較好。”


    聖子的臉色一開始有點發白,看見顧醒之後神色很快生動活潑起來,“要是遇到什麽妖魔鬼怪,你衝在前麵作戰,我在後麵搖旗呐喊,保管它們屁滾尿流……”


    “其實,”顧醒笑了笑,“鬼根本不可怕。”


    “那什麽可怕?怪誕?”


    “人,是人啊,”顧醒道:“人最可怕了。不信,你想想這個屋子的主人。”


    “那倒是。”聖子假裝從兜裏找筆,“可怕的是人……我得把這句話記下來,當做人生格言。”


    “哈哈,要不要這樣。”


    【嗬】


    正當黎都市刑偵界未來或許會閃閃發光的一對黃金搭檔談笑風生的時候,小洞自顧繼續了直播。


    【郊外湖畔,幸田一點點往水下沉去】


    冰涼的湖水讓幸田漸漸冷靜下來,幾乎要完全喪失的理智一點一點升了起來。


    落水了,反而清淨了。


    幸田一點都不慌張,上學的時候,他就是遊泳健將,名次常年在遊泳社排行前三的位置浮動。


    落在水裏,簡直不叫落水,叫如魚得水。


    就算是在水底憋氣憋個七八分鍾,也毫無壓力。


    “終於活過來了……”


    他得冷靜想一想,到底發生了什麽。


    怎麽會每個人的腦袋上都長著早惠的臉?


    連作為魚餌的紅蟲竟然也是……那密密麻麻一整包的紅蟲,每個蟲頭上都是早惠,幸田略作回想,就感覺自己的理智值一路狂掉。


    他趕緊把腦海裏的想象打散……是自己眼花了,還是虛無的幻想?


    不對,隻一次看到幻象的話,或許還有救。


    一直接連看錯,恐怕真的是遇到了邪門的事情。


    是早慧的鬼魂不甘心如此慘死,回來找自己了?


    不可能!


    厲鬼都會怕幸田。


    這個信念早已深深種在了他的心裏,敢來找他麻煩的除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傻鳥警察,多半就是那些傳說中更恐怖的家夥了——


    怪誕。


    對,就是怪誕。


    早在黑社會混的時候,幸田就對怪誕有所耳聞。他可沒少把死人的事情推在怪誕身上。


    裏美奶奶的事件讓他對怪誕有了更深的認識和理解。按照那些警察的說法,怪誕是憑規則行事的,一旦落入怪誕的規則,恐怖的事情就會發生。


    “開玩笑……”


    幸田才不會倒在那種怪物的手裏,他的幸福人生才剛剛啟航來著。


    幸田知道警察本部有個怪誕調查課,是本子政府設置的專門對付怪誕的機構。據說,那裏麵有十分厲害的人物。


    再去找找本部那位吧。雖然他好像不是分管怪誕調查課的,但作為本部的高層領導,打個招呼,那些怪誕調查課的人總不會不給麵子吧?


    必須要求那些怪誕調查員對自己全天候,24小時進行保護,否則就要告他們失職!差評!


    妥了。


    有官方的力量介入,幸田的安全就應該有所保障了吧?


    哼……早惠,都成了屍骨無存的死人了,還是不肯罷休麽?


    當個孤魂野鬼,或者那種陰嗖嗖的怪誕有什麽意思。


    早一點上路,早一點投胎轉世啊。他媽的。


    幸田在水底遊蕩著,剛才幾乎完全喪失的理智值漸漸都找了回來。


    他抬頭往水麵上看。


    這幫混蛋……自己都沉在水底這麽長的時間過去了,竟然沒有一個人跳下來救自己,這個社會的道德和良心去哪裏了?


    尤其是那幾個曾經拿過他肥肉魚餌的厚臉皮的家夥們……忘恩負義的家夥們!真是不得好死。


    時間過了這麽久,幸田也快憋不住了,緩緩往水麵上遊。


    他的打算是,先潛在水麵之下,遊到岸邊人群最稀少的地方,這樣他就不用再看那一張張可怖的臉了。


    然後,趁著別人不注意,溜回去把釣魚的工具包找到,手機還在那個包的側兜裏。


    拿到手機,盡快給本部那位打個電話,讓那些調查員趕緊來找自己。


    那些人好像是可以做直升飛機的,三五分鍾就能趕到,然後就把一切交給他們。


    水底的世界真是清淨。


    要是幸田的脖子或臉頰上能長個魚鰓的話,他幹脆都不想上岸了。


    “死了都陰魂不散……早慧,你等著吧。”


    幸田發狠的往上遊。


    他的身旁緩緩遊過一群長尾肥魚。


    話說,人要是長了魚鰓,就能下水捉魚了,那是不是比釣魚還要有意思一些。


    肥魚群尾巴一擺,轉向了幸田,大幾十條,全都是早惠的臉。


    麵無表情看著他。


    “籲……”


    幸田一口氣沒憋住,剛升起來的理智值瞬間狂掉,整個人昏了過去,像綁了石頭的死人一樣,朝著水底緩緩落去。


    “咳……咳……”


    再次醒來的時候,幸田已經躺在某個鋪滿石子的岸邊了。


    天色漸黑,四周基本看不見釣魚的人。


    他的腦袋不大清醒,使勁兒回憶著自己落水前發生的事情……


    釣魚……外賣……早惠……早惠的臉……


    想起來了。


    他的頭皮立時一緊。


    警察,趕緊聯係警方,叫那些調查員來救自己!


    他很快找到了最開始釣魚的地方,釣魚的工具還放在那裏,四周站著一些穿著製服的家夥,彼此之間商量著。


    水麵上,還有一艘小艇,似乎在打撈著什麽。


    搜救隊麽?要是等這幫家夥來救人,幸田早就喂到魚肚子裏了。


    想起魚。幸田就想起了水底那一張張麵無表情的人臉。


    渾身又是一陣惡寒。


    打住!還是先把手機拿到。


    他埋著頭,混進搜救人群中,誰也不敢看,趁著旁人不注意,從自己包裏拿出手機就往外溜。


    “喂,長官,”


    幸田都顧不上打開那個聊天軟件了,直接撥通了對方的電話號碼,“拜托,快來救救我。”


    “混蛋,誰讓你直接打電話了?”


    “怪,怪誕,”幸田顫顫巍巍說道:“我被怪誕纏住了……快叫那些怪誕調查員來救我,要不然……我會死的!”


    “唔?怎麽回事。”


    “是早慧,她陰魂不散……到處都是她的臉……”


    這個時候,實在無法冷靜下來了。


    幸田也不知道自己說的明白不明白,嘰哩哇啦一大通講,總算聽到了對麵肯定的答複。


    “我大體了解情況了,”


    長官說道:“你先不要著急,不要慌張,告訴我你現在的位置,我盡快安排調查員去你那裏,保護……嗯,保護你。”


    “我在大澤區……”幸田報了位置。


    “嗯,我記著呢,位置一定要說準確。他們會坐直升飛機過去的……”


    在紙上簡單記下了幸田的位置之後,長官掛掉了電話。


    他從案頭一疊文件中找出來一份標著機密的內參,翻到中間一頁。


    文章的標題是《論因果種、複仇種怪誕常見的幾種規則及收容限製對策》。


    他的手指比著文章上麵的字句,找到了——


    “在觸發者曾經殺死或者逼死人的前提下,複仇種怪誕行事規則的結果隻有一個——觸發者以死了結因果。”


    內參合了起來,放到案頭另一邊。


    寫著幸田位置的紙條被扔進了碎紙機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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