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西奧多,地下酒吧裏的每個人都是臉色大變,幾乎是每個人都感覺到了心裏有無名的存在正在緩緩的爬過,異能者精神力場具有敏感的特性,除了象淩雲這樣的特殊異能者偶爾發發神經之外,極少有人會產生模糊不清的感覺,如果真的產生這種無法清晰感知的存在,那麽往往都是代表著危險,或者是有其他人在使用精神力攻擊的異術。


    既然是從心裏爬過的感覺,那麽就不是一種簡單的錯覺,而是真正貨真價實的存在。這說明,已經有無法解釋的未知進入每個人的心中,或者是在真的心髒裏,或者隻是在純粹的意識裏,無論哪種方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種進入的方式並沒有得到每個人的允許,這意味著強烈的入侵。


    緊跟著,一股絕望、殘忍、冷酷的氣息又緩緩的在每個人的心底升起,這氣息是如此的冰涼又是如此的殘忍,甚至情不自禁令人內心生出無限寒意,劇烈的負麵情緒開始急劇的上升,反複疊加著,轉眼間就達到了峰值,每個人甚至忍不住生出發狂的念頭,忍不住便想向身邊的人大開殺戒,然後再自虐而死,血腥和殺戮的氣息開始加重,形成近乎實質般濃稠的力場。


    小柔和夏嵐同時悶哼一聲,兩個人同時退後一步,精神力場透體而出,轉眼間包含住了身體的每一部分,苦苦與負麵疊加的情緒相抗衡著,兩張絕色而雪白的麵龐充滿了痛苦和忍耐的表情,細碎如玉的貝齒差點將薄薄的嘴唇咬破。


    西奧多和三個裁決者也同樣好不到哪裏去,光明的力量不停的揮發著,想要驅散負麵黑暗的情緒,本來聖光是壓製黑暗情緒的最好也是最有效的武器,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這股負麵的氣息仿佛是從每個人的內心深處萌發一般,在被聖光不斷擦去的同時,也在不斷的滋生出來,如同在意識深處生了根,逐漸的壯大,然後開枝散葉,光明的力量越來越萎縮,而負麵的氣息卻越來越強大。


    轉眼之間,幾個裁決者已經無法壓製內心瘋狂的負麵氣息,微弱的聖光在不甘心的閃亮了一下之後,就此變得黯淡無光。潔白的聖袍轉眼間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灰氣。三個年輕的裁決者眼睛突然緊緊的閉上,再度睜開之後,本來迷茫明亮的雙眼已經變得一片血紅。


    三人隻是相互對視了一眼,忽然在灰色的聖袍上湧起濃重如血一般的血光,在爆發出一聲非人的慘烈呐喊之後,三道全力而出的粗大血光,瞬間從每個人的手裏發出,激烈的衝突在一起,轟的一聲,激烈相撞的血光匯成一股全部由負麵氣息組成的血海,眨眼間就布滿了地下結界的狹小的空間。


    “你們幹什麽?!難道忘記了對主的虔誠了嗎?快給我清醒過來!”西奧多憤怒的喊道,盡管內心窒息的感覺越來越緊,但是憑借副仲裁長的實力,他還可以保持清醒的狀態。


    聽到副仲裁長雷霆一般的吼聲,三個裁決者僵硬的靜止了片刻,每個人的表情都痛苦如斯,雙手抱著頭不停的顫抖著身子,多年形成的虔誠與瘋狂的負麵氣息正在意識裏瘋狂而激烈的鬥爭著,副仲裁長的召喚使他們內心陷入了一場絲毫不下於戰爭的戰場,一麵是高尚的光明氣息,一麵是黑暗恐怖不斷滋生的負麵情緒,兩股截然相反卻是同樣強大的力量形成拉鋸戰,將脆弱和平靜的意識摧殘得一塌糊塗。


    噗噗噗三聲,在意識戰爭極短的時間內就進行到白熱化的時候,年輕的裁決者們終於不堪重負,紛紛口吐鮮血的委頓在地上,頃刻間人事不知,他們的精神意識遭到了嚴重破壞,雖然生命氣息尚存,但是能否就此蘇醒過來還未可知。


    西奧多眼睜睜的看著三個千挑萬選的屬下轉眼間倒在地上,那都是他多年來帶出的學生,卻在這個無名的地下酒吧裏遭受了莫名其妙的意識攻擊而受到重創,一時之間不由得心如刀絞目眥欲裂,他雙手瘋狂的揚起,無數乳白色的聖光從他的手裏發出來,轉眼間,光明的力量便如深海一般充斥在整個結界空間裏,無數朵燦若蓮花一般的聖焰飛舞著,將所有可能被視為黑暗氣息的存在統統燃燒的幹幹淨淨。


    夏嵐纖細窈窕的身體不停的哆嗦著,她天賦異稟,冰雪聰明,雖然遠勝常人,卻也形成了心思厚重並不純淨的性格,因此受負麵氣息的影響反而最大,意識裏已經是一片模糊,充斥著瘋狂而殺戮的念頭,如果不是同樣堅毅果敢的性格一直在強忍著,恐怕此時早就無法控製自我了。


    一股微弱卻是純淨的精神力場忽然覆蓋在她如雲的秀發上,轉眼間驅散了大部分的負麵氣息,夏嵐張開小嘴微微的喘著氣,流波婉轉的眼神看到了一隻雪白的柔荑正在穩定的替她驅散著意識裏的瘋狂念頭,正是同樣麵色蒼白的顧小柔。她苦澀的笑了一下,正想說句謝謝,但是一股從天而降雷擊的感覺瞬間在她的意識深處炸響,夏嵐隻感覺到額頭仿佛被什麽東西狠狠撞上了一般,噗的吐出一口鮮血後,意識就此陷入了黑暗。


    小柔單膝跪在地上,她已經沒有力氣站直身體。負麵的氣息同樣在她心裏滋生著,但是自從經過黃色書冊結界裏的段列模擬和第二層精神力場平衡的意識空明修煉後,她已經能勉強的對付這突然而至的意識攻擊,隻是負麵氣息氣勢迅猛,而且越來越強烈,又兼著幫著夏嵐,她的抵抗力也不禁越來越微弱,意識正逐漸變得模糊起來,轉眼間窈窕的身體就要搖搖欲墜的摔倒在地上。


    西奧多大踏步的來到小柔身邊,默默的吟誦了兩句聖歌之後,雙掌一翻,兩道光明的聖力從掌心裏柔和的綻放出來,打在小柔和夏嵐的身上。兩女身體同時一震,夏嵐嚶嚀一聲幽幽的醒來,小柔深深呼出一口氣,頓時感覺好過了不少。


    西奧多麵上顯露出一絲痛苦之色,他雖然在幾人中實力最強,但是與之相對的,負麵氣息對他意識的衝擊也最大,時時刻刻都有如洪水怒濤一般衝擊著他所有的意識,如果不是多年來苦修的純淨意識和強大的光明力量作為支撐,隻怕西奧多此時的表現還不如小柔。


    光明的力量雖然可以繼續支撐,但是西奧多並不是無窮無盡的太陽,僅僅是片刻之間,實力強大的副仲裁長已經生出不支的感覺,而瘋狂的負麵氣息卻好像無窮無盡的一般,聖光隻能勉強驅除掉表麵上的負麵氣息,卻無法做到去根。


    最重要的是,所有人,包括西奧多在內,都無法明白這負麵情緒到底是從何而來的,似乎是突然之間就出現了,肯定是有未知的存在在發動著進攻,但是即便是西奧多之強,也無法找出未知或者潛伏的敵人來。


    “副仲裁長閣下,您找到了什麽破綻了嗎?”小柔咬著牙艱難的說道,她費力的抬起夏嵐的頭顱抱在自己的懷裏,黑暗的氣息增長得太快了,雖然有精神力場和聖光的雙重壓製,依然有無處不在的瘋狂氣息湧現出來,似乎整個結界的空氣裏都充滿了無形的負麵氣息,幾乎可以無窮無盡的催生出來。


    潔白的聖光剛剛發散出來,就被蒙上了一層灰色的毫無生命力的顏色,黑暗的氣息甚至可以和光明的力量同時存在,而且越來越具有抵抗的性質,聖光不得不消耗更多的力量才能侵蝕掉一小部分的負麵氣息,但是轉眼間,更多更堅固的負麵氣息又再度生起來,三個人甚至有一種莫名的感覺,這氣息已經不僅僅是在心裏滋生,而是在體外,在結界裏,在所能看到和所能感覺到的每一處滋生,眾人僅僅是在負麵氣息的海洋裏苦苦掙紮,遲早會被吞噬。


    “沒有,找不出來,而且我們暫時也無法出去,我無法再動用多餘的光明精神力場力量打破結界的限製。”西奧多苦笑著說道。


    夏嵐微微的張開毫無血色的雙唇,僅僅是片刻之間,她那白玉般的臉龐上已經浮現出一層灰色,少女的眼睛裏蘊涵著無與倫比的痛苦,甚至想轉眼間便即死去,也比承受這無處不在的痛苦要好得多。


    “我們該怎麽辦?”半響,夏嵐這才緩緩的說道,剛剛以為逃出生天的喜悅,馬上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而這一次,卻更恐怖,因為連敵人在哪裏都不知道。


    小柔卻微微蹙起了眉頭,她的心思到底要比夏嵐純淨和鎮靜得多,因此即便承受著負麵氣息的侵蝕,仍能分心下來體會著這股負麵氣息的特性,從外界找不到攻擊的來源,那麽就隻有從內心黑暗負麵氣息的本身上來找原因了。


    不知道為什麽,這股黑暗的負麵氣息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似乎在不久之前就曾見過或者是親身感受過一樣,她的記憶一向都非常清晰,但是這種感覺卻變得異常模糊,這本身就意味著,黑暗氣息已對她造成了巨大的影響。


    “有什麽發現嗎?顧小柔女士。”西奧多眼神一動,已經發現了小柔的不同,盡管是在重重壓力之下,他仍然不忘記謙和有禮的待人本性。


    小柔想了想說道:“我應該見過這種負麵氣息的影響本質,有另一種攻擊的方式的特性跟它很接近,但是由於現在負麵情緒正在攻擊我的精神本體,所以我無法清晰的把握到什麽,也不能找出攻擊的本源來。”


    西奧多微微感到失望,不由自主的歎了口氣。小柔的話雖然能給他一些啟示,但是基本都是廢話,難道說,自己今天真要葬身在這裏?還是說傳遞消息的那個神秘人,本身就是想把他困死在裏麵。


    “如果他在這裏就好了,一定能找出原因。”小柔也歎了口氣的說道,她的眼神突然變得溫柔起來,語氣也變得柔軟起來,一副想念情郎的動情模樣。


    “他是誰?”盡管已經對世事沒有了絲毫的好奇心,但是西奧多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連他都無法看破的攻擊的奧秘,難道這個少女口中的他就能看破?還是說,這一切都隻是少女的假設,而那個人很快便會達到這裏。


    夏嵐眨了一下眼睛,一時間心裏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滋味,竟然將負麵的情緒摒棄到了一旁,她清楚的知道小柔所指的是誰,或者,這次來到香港,就是為了想再見他一麵吧,在異能總部裏的經曆,已經如同銘刻在她內心最深處一樣,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個倔強而又孤單的身影,即便麵對整個異能總部也不會屈服的少年,在不知不覺之間,原來已經填滿了她的記憶空白。


    夏嵐忽然覺得有點罪惡感,似乎自己的妹妹夏貞也喜歡他,難道說,僅僅見過一次麵之後,自己已經對他生出異樣的感情來了嗎?可是自己比他大三歲呢,這怎麽能行,而且小柔才是他真正的女朋友呀……


    不得不說,女人的心思真是可怕,夏嵐一陣胡思亂想,反而不覺得負麵氣息侵蝕的淩厲。小柔輕輕的說:“他是淩雲,這個世界上最特殊的異能者。”


    “哦……”西奧多莫名其妙的應了一聲,淩雲?他可沒聽說過有這麽一號人物,難道是新出來的少年英雄?還是名不見經傳的頂尖高手?難道這位美麗女士口中的淩雲就可以看破黑暗氣息的源泉嗎?


    三個人的臉色突然又一變,一股更加令人絕望和冰寒的意念波動忽然湧進了三個人的意識裏,噪雜的精神波動仿佛是外星人的語言,好在精神力場可以自動辨別這種具有信息頻率的精神波動,經過片刻之後的信息翻譯,意念波動形成了一句令人不寒而栗的話語。


    我要殺光你們!


    光明的精神力場頃刻發散,如潮水一般探知到精神力場所能達到的每一處,甚至連厚實的泥土之間也沒有放過,但是一切毫無發現,隻得無奈的有退了回去。


    這股意念波動同黑暗負麵氣息一樣,毫無追由,也無處可覓。


    頃刻間,連同西奧多在內,三個人的心同時跌倒了深穀,難道就這樣等著束手待斃?


    絕望的波動再次傳來,相同的話語帶著殘忍的意義提示著:我要殺光你們……看似乎想要先行把三人的精神壓垮,意識波動隻是反複重複著這句話


    但是這一次,意識波動隻是發到了一半便突然戛然而止,仿佛一個人一句話剛說到一半便被人從中切斷了聲帶一般,硬生生的從中斷裂開來。突兀的停止本該給人以一種難受的感覺,但是隨著意識波動的嘎然而止,波動突然便如同烈日映照下的露水一般消失得幹幹淨淨。


    西奧多三人驚異的看著這突如起來的變化,難道事情又出現了什麽轉機?這時,整個巨大的結界突然在威廉公爵逃出的地方再次露出一道縫隙,一個低沉熟悉的聲音傳了進來:“結界之蠱?”


    縫隙隨之擴大,然後來人緩緩的走進地下酒吧裏麵,在威廉公爵逃跑以後,這道縫隙本來已經閉合上,但是再次打開以後,雖然縫隙在緩緩的縮小,但是卻始終沒有閉合。


    負麵的黑暗氣息突然變得紊亂起來,毫無次序的漫天飛舞著,好像一支穩定的手槍正在對攻擊者不停的射著子彈時突然走火,但是扳機還在不停的扣下,子彈便成了漫天的流彈。本來這樣的紊亂對於三人來說是最危險的情況,因為隨時都有可能加重被負麵氣息侵蝕的可能,但是現在,在已經到了極限的時候,負麵氣息的紊亂反而帶來一絲薄薄的生機。


    腳步聲在緩緩的走近,每一步,都象是踏在負麵氣息的源頭處,在紊亂到了極點之後,黑暗氣息突然開始以增加相同的速度減少起來,轉眼之間,三人心中那煩悶欲死的念頭已然減輕了不少。


    變化似乎還不止如此,黑暗負麵氣息的減少並不是因為有了可流通的地方,而是根源受到了致命的打擊,而且連結界似乎都受到了影響。站在結界裏的三人尤其感應得特別明顯,整個巨大的隔絕結界忽然以一種不自然的方式震顫起來,這種震顫並非是結界自身的調整,而是一股強大的外力在外麵起著作用,恰好擊中了結界的結構點,隨著震顫的頻率增高,很快,結界的界麵溫度就達到了上限,開始燃燒起若有若無的虛空灰色火焰,這意味著,結界很快將處於崩解的邊緣。


    西奧多、小柔和夏嵐同時深吸了一口氣,心裏頓時生出了無限的希望,不管來人是誰,都是帶來了拯救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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