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叔伯今日便先住在客棧。


    明日我會安排三位入住鎮北侯府。


    日後隻能仰仗各位多多照顧我侯府孤寡了。”


    許安隨恭敬的深深鞠了一躬。


    三位惶恐,連忙拱手道,“一切皆聽七姑娘安排!”


    蒙麵男子上前兩步,道,


    “元帥所交代的即已傳達,卑職這就回軍營領命!”


    “多謝!”


    許安隨想了想還是補充道,


    “幫我謝過榮王…”


    許安隨一頓,


    “哦,不,是元帥!”


    “這份恩情我代許家軍記下了,大恩不言謝,日後定當以命相報。”


    許安隨又補充道,


    “戰場凶險,元帥保重!


    北疆戰士保重!”


    說罷一行人各自散去,


    許安隨並沒有回鎮北侯府,而是折返悄然越牆回了顧家。


    慶國公府最深處有一個二層小樓名為禮堂。


    慶國公還未離世之前這處閣樓隻供奉幾尊金佛。


    每逢初一十五或是年節,顧老夫人都會在此誦經打坐為全家祈福。


    後來慶國公連番遭遇噩耗。


    慶國公死了,嫡長子也死了,主母張氏一病不起,姚氏當家。


    顧老夫人再沒踏入禮堂半步,如今張氏住在裏麵,三年了,她從未踏出禮堂半步,不是誦經念佛就是抄寫經書,從不問世事,對於慶國公府的大小事宜全然漠不關心。


    許安隨很輕鬆便繞過了府內護院的視線神不知鬼不絕的鑽進禮堂。


    她健步如飛輕功如燕,隻三兩下便來到了二樓。


    屋內燭火成排卻依舊昏暗。


    三尊金佛擺在正南方肅穆卻不乏慈悲。


    香案上擺著鮮花還有各種水果祭盤,


    香爐悠然的著著,味道沉著,微微發苦,讓人不禁有種感歎世間疾苦的蒼涼感。


    “來了!”


    張氏跪坐在蒲團之上手裏拿著一百零八顆佛珠長串,背影消瘦,盡顯落寞。


    許安隨走到香案旁拿起三支香緩緩點燃接著拜了三拜將香火恭敬的插在金鼎香爐裏。


    張氏沒有抬眸氣定神閑的樣子好似知道她會來。


    “多謝母親這三年來的照拂,安隨銘記於心。”


    許安隨盤坐在張氏身邊,沒有跪坐。


    張氏依舊勻速撥弄這珠子淡淡回複道,


    “何來照拂一說?”


    許安隨道,


    “不曾欺辱便是照拂。”


    張氏沉默片刻她很克製的輕歎了口氣,


    “回去吧,我什麽都不知道!”


    許安隨歪頭看向她,若原本心裏還有那麽一絲疑慮,眼下卻已撥開雲霧了然於胸。


    很顯然張氏知道所有的事情也變相承認了許安隨所疑,


    隻是她的苦衷不允許她說,她不敢說,不然不會忍到今日。


    “他是我父親最好的朋友,為什麽要這麽做?”許安隨問。


    張氏道,


    “惡人自有惡報,所以他死了,我兒也死了,隻是我兒無辜,他並沒做錯什麽。”


    “無辜?”


    許安隨冷笑。


    “我許家滿門不無辜麽,


    二十萬將士不無辜麽,


    你可曾想過當他們拿起武器衝在前麵,為你們這群所有天潢貴胄們拚命的時候那些原本可以刺殺敵人的兵器卻最終刺向他們自己。


    絕望啊!


    真絕望!”


    張氏不語,顯然手上動作加快了些。


    “他們殺了你兒子威脅你們,所以你們怕了,不得已聽他們的指令害我許家軍於不顧對麽?”


    張氏繼續不語,


    許安隨知道她不會供出幕後之人,殺子之痛如此刻骨銘心,她若能,又何必日日縮在這裏。


    她的沉默足以說明一切,


    這就夠了!


    過了良久張氏緩緩開口,


    “孩子,既已走出困境就好好生活,往事已矣,你我卑微如螻蟻,鬥不過,也改變不了什麽。”


    “螻蟻成群之時亦能傾覆大廈,天理昭昭又會輕易放過誰?


    你信佛,佛可曾告訴你如何化解心中愧憾?


    日日背負那麽多條人命的滋味不好受吧,


    也不知夢裏可否有人來你們索命!”


    張氏沉沉歎了口氣,將佛珠放在膝前。


    她雙手合十向著佛像拜了三拜依舊跪在那裏筆挺挺的不敢一絲懈怠。


    “我若說我不知宮裏那位是誰你信麽?”


    張氏忽然看向許安隨,麵色憔悴眸光卻堅毅 。


    “信!”許安隨重重道。


    “顧家的老畜生是魔鬼,


    宮裏那位更是魔鬼,


    能殺光他們麽?


    他們都得死!”


    張氏眼角續淚,聲音也越發顫抖起來。


    許安隨點點頭,


    至少她又知道了兩點,


    第一,背後之人是宮裏的。


    第二,這事兒顧老夫人全程參與。


    映射滿屋子燭火,那炯炯的眼神像是在完成某種虔誠的儀式。


    “作孽者一個都別想跑,隻要我有一口氣在,他們就必須死!”


    張氏苦澀的拉了拉嘴角,道,


    “八角錦盒既已拿到就想辦法打開他。


    也別抱太大希望,那錦盒是千機閣做的,世上除了那個老畜生或是千機閣的人,沒人打得開。”


    許安隨微微一怔,


    原來那日顧家祠堂前用夜貓引開門口侍衛的是她?


    “那些黃金是做什麽用的?”許安隨問。


    張氏冷冷一笑,


    “賣命的錢,髒死了,他自己都嫌髒,立了規矩不讓花。


    可那又能說明他們高潔哪去,


    那可是我們世世代代都還不完的孽債啊,永遠還不完了,就這樣吧!”


    張氏緩緩起身像個孤帆輕飄飄的走向內堂。


    她似被抽空了靈魂一般雙手無力的垂在兩側不停的呢喃著造孽二字直至關上內室的門不再出來。


    許安隨得到想要的答案反而心裏卻空落落的。


    她替父親感到不值,


    更不希望父親和顧沛九泉之下見麵。


    無論何種理由顧家都不該 被原諒,被好友背刺的感覺像是在同一傷口上被連刺兩刀。


    如今看來所謂的指腹為婚一諾千金甚是可笑。


    他顧家說死也想不到挖坑埋葬的竟是他們自己,好一個虛偽醜陋,陰險毒辣的小人之家。


    思考間許安隨來到了院中。


    她因太過專注而不自覺間竟走向了她在國公府居住的院子。


    “許安隨你給我站住,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也不和母親請安,


    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許安隨也不慌,聽聲音便知道是顧心蘭。


    好在旁邊沒有小廝婢女跟著,


    許安隨立刻快步上前罵了聲,“滾!”之後一掌劈在了顧心蘭的後頸處。


    顧心蘭翻著白眼昏死在院中。


    許安隨再多那麽一點力道就能要了她的命。


    她蹲下身子拍了幾巴掌在顧心蘭臉上,道,


    “溫水煮青蛙才有意思,慢慢等著去死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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