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燕禮發瘋似的敲打著大門。


    濃煙越來越大,嗆得他嗓子如塞火棉咳嗽得厲害。


    一旁比他罵得還凶的是魏駙馬。


    那魏駙馬明明沒有感染瘟毒怎麽也被弄來這個鬼地方,他自己都無法理解。


    顧燕禮和魏駙馬對視一愣,下一秒紛紛作出這世間最悲催的苦臉,恨不能立刻相擁而泣,那竟是一種絕處逢熟人的悲喜交加。


    “開門啊,我是駙馬!”


    “開門啊,我是慶國公!”


    “開門啊,我是當今太後的親侄子!”


    “開門啊,我是……我是……我是鎮北侯許老侯爺的賢婿。”


    ………


    “別攔我,看我不撕爛他的嘴。”


    王五忍不了了,好容易被許安隨按住。


    盡管從那人嘴裏聽到父親的名字著實讓人想吐,可大局為重,許安隨強忍下翻江倒海的怒火,在她內心的記仇錄裏又重重記下了一筆。


    “怎麽鎮北侯的名字都出來了。”


    守門的士兵越聽越覺得不對。


    再次報告劉從的時候,劉從有些不耐煩了。


    他牢牢的捂住口鼻,甩著吊兒郎當的腿向大門處移了兩步。


    “哼!


    鎮北侯賢婿?


    太後親侄?


    我還玉皇大帝呢。”


    劉從呲了呲,


    “你若不提鎮北侯的名字還好些。當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人物呢?一個殘兵敗將,連城池都守不住的狂傲將軍,我若是你,莫提不得這樣丟人現眼的名字半句。


    鎮北侯那點軍功啊早就在匡北之戰耗沒啦,


    你也不看看現在鎮北侯府什麽德行,瘋的瘋,傻的傻,聽說唯一活著的女兒還是個醜八怪。


    你啊,蠢的厲害,說謊都找不齊對象。


    你若真是那顧家小公爺,娶了這麽個寶貝在家,當真沒臉向外宣揚半句。


    怎還可能喊出這樣晦氣的名字祈求保你賤命一條?”


    隻見許安隨,李其,王五和包子四人麵色如死灰般難看。


    就連一向沉穩鎮定的李其都按捺不住衝下去砍了劉從那廝腦袋的衝動。


    許安隨的雙拳死死的握出骨頭磨礪的聲響。


    指甲幾乎陷進肉裏,胸口像堵住一塊千斤巨石。


    前些年母親還活著的時候,但凡有人膽敢以這樣的聲音大放厥詞,鎮北侯府總要帶人打上門去。


    母親是武將出身,能用拳頭的絕不喜多做口舌。


    她從不與人說起獨自支撐侯府的艱辛,也從不輕易表露失去那麽多至親是如何撕心裂肺和痛不欲生。


    夜裏,她每每抱著父親和幾個兒郎的遺物發呆,隻有夢裏才能重返兒孫膝繞的場麵。


    母親的離開讓鎮北侯府徹底淪為了他人茶餘飯後的牙祭,諾大的侯府再無一根錚錚鐵骨,


    就算被人搓著脊梁骨詆毀,也隻會彎下腰低下頭,甚至都不敢直視他人的鄙夷。


    民間尚存一絲正義之聲,那些與許家有過過節的官宦勳爵世家,恨不能人人踩上侯府幾腳以敞心頭之快。


    “別攔我,我去和那廝拚了。”


    王五上來了倔勁,三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其壓住。


    不覺間所有人眼底都蘊滿了淚水,他們的不甘就快溢滿衝頂。


    他們甚至都不知道許家軍戰亡至最後一人的意義何在,


    看看這群烏合之眾,看看這群陰損的宵小之輩,


    他們踩在許家軍每一名陣亡將士的肩頭享受著富貴與安宜,絲毫沒有心存感激,卻反手將你貶得一文不值,視你為腳下的爛泥。


    “叔伯,我們要忍耐。”許安隨異常堅定。


    “我們許家軍的戰場在匡北。在哪裏跌倒我們就會在哪裏爬起來。”


    許安隨憤然的擦去了眼角的蓄淚,逞一時之快何其簡單,她隨手一劍就能要了劉從那廢物的狗命,


    可是眼下保住這群無辜百姓的性命才最為重要。


    若百姓枉死則大勝必亂,榮親王在匡北勉力支撐了這麽多年,其中之不易隻有行過軍打過仗的人知曉,正是最緊要的關頭,才最要從容冷靜。


    她能做的不過是拚了全力為榮王守住後方的安穩,必不能讓北鞍人霍亂京都的歹毒心思得逞。


    時間緊迫,不容人浪費在憤恨之上。


    火勢越發猛烈,荒院裏的老百姓就快無力堅持了。


    魏言伸出兩根手指拚命求饒,


    “放我出去,


    放本駙馬出去,


    你要什麽我都給你,


    黃金萬兩,


    香姬美妾,


    我的密室裏什麽樣的女人都有,你放我出去,我什麽都給你。”


    劉從仰麵長笑,


    他甚是喜歡這種將萬人踩在腳下,居高蹂踐匍匐者的快感。


    “燒!給我燒!”


    禁軍士兵在他的號令下又向火光中投擲了一捆捆的枯樹枝,


    火焰呈囂張之勢,僅頃刻的功夫將整個院落吞噬殆盡。


    “我兒…我兒啊,住手,快給我住手。”


    馬車急停,魏言生母魏劉氏在七八個下人的攙扶簇擁下踉蹌衝到了劉從麵前。


    魏劉氏滿眼掛淚,指尖瘋狂的顫抖。


    依是身上本就高熱,再加上一路狂襲的顛簸,老人家險些昏厥過去,還是一旁跟著的府醫眼疾手快強行塞了一顆救心丸,這才提住了一口氣。


    她顧不上體麵,一巴掌扇在劉從的臉上,


    “你好大的膽子。


    誰給你的底氣殘害皇室宗親。


    還不趕快把我兒給我放了!”


    劉從懵了一陣,緩過神來方才意識到自己闖下大禍。


    “天殺的,見鬼了,叫囂那廝竟真是魏駙馬,我我我我我……完了………”


    劉從立刻沒了先前的氣勢。


    雙膝也不知怎得抖著抖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卑職…卑職也不知魏駙馬如何被關在其中,


    這不是卑職存心所為啊,都是手下人辦事不力,是卑職馭下不嚴,還請夫人饒恕啊!”


    劉從連磕了幾個響頭,遮口的護麵掉了都顧不上,他恨不能染上時疫才好,賣個慘裝個可憐,或能平息魏家滔天的怒火。


    “廢什麽話,還不快去救人。


    今日我兒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們所有人陪葬!”


    “對對對……快快快……還不快去救人!”


    劉從扯著嗓子吼叫,聲音顫裂,恐懼中夾雜著哭腔。


    一隊士兵衝上前去,可火勢起得越發的猛,即便禁軍將士奮勇,卻也不敢貿然衝進火海。


    “快給我衝進去啊,都在這幹挺著幹什麽。


    若是駙馬有個三長兩短,我定要了你們腦袋。”


    劉從不遺餘力的將禁軍將士往上推。


    士兵們嚐試用土蓋,用衣物撲,可效果甚微,甚至連條小路也沒有打通。


    “井,有井,井裏有水!”


    一小兵驚吼,劉從難掩狂喜。


    “快!全都給我上!


    你,帶一隊人用土,


    你,帶一隊人用水,


    還有你,快去釋放明彈。潛火軍看了自會攜帶水龍水囊水袋前來滅火,動作要快,快快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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