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清和正欲寒暄,隻見大內總管李公公親自前來傳禦令。


    鎮北侯府滿門上下皆迎至院中,集體行禮下跪等待接旨。


    老侯爺陣亡以來,鎮北侯府一向門可羅雀前來拜訪之人少之又少,更別提接皇家旨意,他們幾乎快忘記要如何下跪,如何應令,如何謝主隆恩了。


    李公公宣讀完聖旨將繡有祥雲瑞鶴的金色綾緞卷軸對折交到許安隨手中。


    許安隨叩拜過後,雙手高高舉過頭頂,恭敬有禮的接過聖旨。


    李公公上前兩步,一臉慈愛的道,


    “此次京都逢難多虧許七姑娘反應及時才沒釀成大亂。


    許七姑娘立了大功了,老奴真為鎮北侯府感到高興。”


    許安隨福身道,


    “多謝公公讚賞,此乃為醫者分內之事,不足為賞。”


    幾句寒暄過後,眾人將李公公恭送出府,大家紛紛長出一口氣,李氏更是嚇得直哆嗦,好多年沒見過這樣的陣仗了她倒是有些欽佩許安隨臨危不亂的氣度來。


    “皇帝陛下招你入宮怕不是要給你賞賜吧。”文氏挽著許安隨手臂笑道,


    許安隨點點頭,“我好歹辛苦了這麽久也救了這麽多人,多大的賞賜我都受得。”


    幻兒噗嗤一聲笑了,她們家姑娘毫不謙遜的勁兒還是回來了。


    許平因前幾日痛罵了許安隨幾次而有些不敢朝麵。


    接完聖旨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悅之中,隻有他灰溜溜的趁人不備趕緊鑽回了自己院中。


    “七妹,咱們侯府就要苦盡甘來了。”


    許安懷頗為興奮,侯府重歸聖心於他的仕途而言也尤為有利。


    他接連替許平因前幾日得罪了許安隨而道歉,言外之意也是要與那二房決裂。


    許安隨笑笑不語,也沒寒暄原諒之詞倒也沒怪罪,對於無關緊要之人她鮮少提得起興致,隻要還過得去,大家總算還是親人。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討論得不亦樂乎,


    侯府上下許久都沒有今日這樣如過年一般熱鬧過了。


    “譚大人,您還沒走呢?”


    許安隨突然想起來譚清和還在府上。


    她倒也沒拿他當什麽外人,即便怠慢了些也沒覺得多少失禮。


    譚清和很享受許安隨待他這般隨性的樣子,在他心中隻有很親近的人才不必過多顧及感受。


    譚清和笑言,


    “入宮的路線七姑娘可曉得?”


    許安隨搖搖頭,“小時候去過幾次,早就忘了。”


    “明日沒有早朝我恰巧也要入宮向陛下匯報一些新的安防部署。不知七姑娘是否介意與我同行?”


    譚清和說這話多少有點忐忑。


    畢竟於禮他屬於外男,與許安隨走得這樣近不合適。


    正在徘徊之際,隻聽許安隨連聲笑答,


    “好啊,再好不過了,那明日我就在府中靜候譚大人了。”


    “呃…好!”


    譚清和悻悻的撓撓頭,略顯黝黑的臉頰竟然泛起了一抹紅。


    眾人散開後,李其王五和包子齊聚在議事房內。


    “姑娘,顧家的那幾箱黃金已經到手,要怎麽處理?”


    許安隨沉思了片刻回道,


    “明日找個麵生的小廝,以那小廝的名義買一處宅子。切記宅子的位置要偏,最好巷子要深一點,但路不能太窄,左鄰右舍最好事先打探清楚底細,買好宅子以後老規矩先挖坑將這些黃金埋起來,至於用處我眼下還沒想好,要與榮王商量過後再做打算。”


    “姑娘不是想著要給匡北將士買冬衣麽?”王五問。


    許安隨搖搖頭,


    “先前是我想得太欠考慮了,還是榮王提醒得對,若是我等貿然將軍需送至前線那才當真是給榮王闖下大禍。”


    “闖禍?”王五不解,“送物資不是好事麽怎麽會闖禍?”


    李其一點就透,他敲了敲王五的腦殼鄙視的搖搖頭,


    “咱們榮王手握近二十萬大軍,治國平天下皆不在話下,若連軍資都能自己籌到,軍需更是說有就有,你若是皇帝你會怎麽想?這個皇位你可還能坐得安穩?”


    王五一拍腦門恍然大悟。


    “是啊,再說了行軍打仗的費用本就應該從國庫裏支出,咱們這錢留著日後必有大用,幹嘛平白便宜了朝廷。”


    皇宮,睿宣帝的書房內,


    合歡公主跪在書案前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委屈。


    “皇妹怎麽了?是誰欺負你了?快告訴皇兄,皇兄替你做主。”


    睿宣帝連忙放下手中奏折快步上前將合歡公主扶了起來。


    合歡手握絹帕不停的拭淚,嗚嗚咽咽的好似受了天大委屈。


    “皇兄,臣妹的奶娘死了。”


    睿宣帝聽聞頗感震驚。


    張嬤嬤是太後身邊的老人,兒時也是帶過睿宣帝的,因著太後寵溺合歡公主怕公主婚後生活不習慣,所以特派張嬤嬤一路跟著公主出宮,在各個方麵事無巨細的照顧公主生活起居。


    睿宣帝拍了拍合歡的肩膀哀傷道,


    “此次瘟毒來襲,京都多有往生者。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人各有命,可憐張嬤嬤逢此大劫。”


    合歡直搖頭,


    “事實並非皇兄所言,張嬤嬤是被人惡意害死的。”


    睿宣帝聞言聲色俱變,“皇妹乃是大勝長公主,誰這麽大膽子敢對公主府下手?”


    合歡吸了吸委屈和不甘,眸色變得越發狠戾,


    “正是鎮北侯府許家第七女許安隨,是她害死了臣妹的奶娘,臣妹要替奶娘報仇,臣妹要讓她給張嬤嬤償命。”


    睿宣帝聞言身體一怔,許安隨乃此次除疫之功臣,世人稱頌都來不及呢何談故意殺人之說呀。


    “皇妹怕不是有什麽誤會?”睿宣帝將合歡拉至一旁太師椅上坐下來,自己則坐在一旁不停的安撫著合歡。


    他上一次見到合歡如此傷心欲絕還是在許家六郎拒絕她的百般示愛之時,那時候的她當真一身天塌下來的絕望感,終日以淚洗麵鬱鬱寡歡樣子別提多讓人心疼了。


    合歡哭訴道,


    “張嬤嬤在府中好端端的,不知為何就被抓到荒宅那個破地方去了。


    我派管事去接,那該死的劉從卻下令放火燒人。


    後來巡防營的譚大人趕來及時滅了火,而那個許安隨卻說什麽都不肯將嬤嬤放出來。非說什麽命無貴賤,一視同仁,是她害死了嬤嬤,嬤嬤死得好冤。”


    睿宣帝眨了眨眼,將安撫的手悄然收了回來。


    他拳頭抵在唇上咳了幾聲,後又麵露一臉慈色的說道,


    “想必那都是劉從的錯。朕當時確有下旨讓禁軍將染病百姓集中到一處。為減緩擴散此方法是唯一出路。


    可那劉從貪功冒進假傳聖旨,竟公然放火燒人,此事當時若非譚清和和許家七姑娘將百姓怒火壓製下來,唯恐天下大亂也不無可能啊。”


    剛剛謝雲之正和睿宣帝談論過此事。


    此次禁軍所為險些掀起了民沸。


    百姓之怒雖未爆發至頂點卻依然心存不滿。


    許安隨和妙手堂前些日子告病不出讓很多世家勳貴四處無門的窘境與尋常老百姓無異。


    這多少平息了百姓的怒火,唯有見他人之苦才能解自身之憂,尤其平時高高在上的世家權貴也不過如此,大難麵前人人平等,老百姓心裏等到平衡,才不會對朝廷心生怨恨。


    睿宣帝覺得謝雲之說得很有道理便不覺得張嬤嬤的死有多麽值得哀婉。


    合歡不管,那些家國道理她不想聽。


    “我不管,許安隨必須死,皇兄若不幫我我便自己想辦法。


    她不把皇家尊嚴放在眼裏我就讓她見識見識何為皇氏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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