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


    華安郡主便隨著許安隨等人一同回了榮王府。


    “郡主隻當這裏是自己家就好,


    房間已經收拾好了,


    缺什麽東西郡主隻管和小七說。”


    太妃盡到了地主之誼,便在馬嬤嬤的攙扶下回房休息去了。


    華安與春冉同在一個院子。


    春冉和許安隨使過眼色,


    特意這樣安排,


    意在更好的監視於她。


    榮王府本就院子極大,


    又是楚昱恒精心翻修過的。


    即便夜色濃鬱,視線不好,


    依舊可以感受到其中的舒闊豁達的景致。


    春冉和許安隨張羅著下人,拿來了錦緞床鋪和被子鋪在榻上。


    “這一套都是今年新行的棉花。


    被麵也是宮裏新賜的錦緞。


    沐浴房在隔壁,


    隻要知喚一聲下人,他們自會備好熱水供郡主使用。


    這套汝窯瓷茶具也是禦賜的,


    嶄新的,新開的封。


    郡主先用著,


    顏色有點便深,郡主若是不喜歡明日再隨我去庫房挑選。”


    許安隨看了看四周,


    “哦對了,首飾盒子什麽的明日咱們可以去一起購買。


    再去做幾件新衣。


    府中倒是有新的,


    隻是不知道款式顏色是否和郡主心意,


    還是由郡主親自挑選才好。”


    華安連忙福禮,


    “勞煩嬸嬸為我操心勞累了,


    華安實在過意不去。”


    “過意不去,你倒是別來啊,裝什麽裝。”


    許安隨這樣想的,


    當然不能這樣說。


    春冉送了一對兒繡有大雁圖紋的絹絲手帕給華安。


    華安喜不自勝,小心翼翼讓仕女柳兒收好。


    “多謝皇姑,


    華安無禮回贈,實在是羞愧啊。”


    “嗬,


    怎麽?東珠那麽多,


    都給太後那個毒婦了是麽。”


    春冉笑笑擺手。


    “都是自家人,何必見外。


    日後喚我三姑姑就好,


    想必今日華安也累了,


    天色已晚,


    熱水也已備好,


    華安早些休息,


    來日方長,


    明日咱們在好生說說話。”


    春宜正想好好欣賞華安那一副古琴。


    許安隨挽起她的手臂,半推半就的將春宜拉出了春冉的院子。


    “你幹什麽,放開我。”


    春宜很不喜許安隨觸碰。


    卻又實在怕她發瘋打人,


    他的皇兄都不是她的對手,萬事都要讓著她的。


    她不滿,也隻敢小聲的說,


    “王府之地,拉拉扯扯有傷體統。


    我和自家侄女說說話怎麽了,


    又礙著你什麽事了。”


    春宜是個沒城府的。


    許多事情他們都要瞞著她一些的。


    許安隨才懶得理她,


    這事還要交給春冉去做。


    春冉趁著華安沐浴,轉頭去了春宜的住處。


    “宜兒,如今朝堂並非你所看到的這般風平浪靜。


    咱們王府是活在刀尖上的,


    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


    太後讓華安住在王府絕對有其他用意。


    你時刻要警惕著,


    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心中都要有個掂量。


    你最好不要與之過多來往,


    萬事都要來姐姐這說明情況,


    沒什麽事少走動,


    說得少,錯得就少,


    咱麽務必不可拖累彥之還有小七,


    這其中細節千絲萬縷一時與你說不清楚,


    切記,


    不可任性而為!”


    春冉苦口婆心說了很多。


    春宜聽明白了,或多或少能夠理解榮王府眼下境況。


    “阿姐,你放心,我不與華安接觸就是。


    她若是找我,


    我就喊上你。


    你在身邊看著,提點我一些,


    我就不會容易犯錯了。”


    春冉滿意的摸了摸春宜的頭,


    這就對了,


    一家人心要往一處使 ,才能鑄成銅牆鐵壁,才能刀槍不入。


    春宜盡管明白其中輕重,


    但她還是有些不開心的。


    在兄長和阿姐眼裏,自己永遠都像個長不大的小女孩,


    萬事不能為他們遮風擋雨,反要一直活在他們的羽翼之下。


    自己明明就和許安隨差不多的年紀,


    人家卻成了王府主心骨,


    王府從上到下,大事小情都要由人家做主。


    而自己,


    卻被視為是那個會添亂的,


    還要姐姐特意前來囑咐。


    春宜頹喪的歎了歎氣,


    懷中緊緊抱著自己的古琴,


    天涯之音難覓,


    唯一知其心意的阮先生怎麽就變成了寒王叛黨了呢。


    是不是哪裏弄錯了?阮先生一定是被冤枉的。


    那琴弦上似乎還存有他指尖的溫度,


    春宜撥弄了一下琴弦,


    琴音飄向窗外繁星點點的夜空,


    無人回應,


    可悲又可憐。


    榮王府西院。


    楚昱恒被睿宣帝單獨留下。


    直至很晚,才歸於王府。


    “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狗皇…睿宣帝留你何意?”


    許安隨焦急,


    一邊脫下楚昱恒的外衫一邊等待回答。


    楚昱恒臉色很不好。


    他不笑的時候,實在寒氣逼人得可怕。


    許安隨親自服侍他沐浴。


    熱氣騰騰的水氳如夢幻泡影,


    楚昱恒無力的仰頭靠在石壁上,


    許安隨幫他按頭鬆鬆頭皮。


    他一把抓住了許安隨的手腕,


    “小七,


    陛下讓我去殺蜀王。”


    意料之外,也是預料之中。


    許安隨並沒多大的波瀾,因為她早已看透了睿宣帝的狹隘和自負。


    他本無能,


    卻不容許任何人挑戰他的權威。


    署王此番公然抗旨,


    他恐怕殺心早起了,


    而他最惡心的在於,他把最肮髒的勾當都交給楚昱恒去做。


    一方麵忌憚,懷疑,打壓著楚昱恒,


    另一方麵用刀卻又不磨刀,


    隻派楚昱恒一人前去搞暗殺。


    蜀州乃是蜀王的地盤。


    蜀王在此經營了多年,根基深厚,勢力不可小覷。


    若說殺一個蜀王對於楚昱恒來說並不是什麽難事,


    難就難在事後如何脫身,


    榮王如何對抗得了蜀王的五百親衛,


    又如何躲得過滿城搜捕的官兵。


    榮王刺殺蜀王之行徑,一沒詔書,二沒手諭,


    若此事一旦暴露,


    最終殘殺手足的罪名隻能榮王一人來背負。


    屆時榮王名聲掃地,天下共伐。


    睿宣帝勢必趁機將榮王的勢力連根拔起。


    睿宣帝打的一手好盤算,


    一箭雙雕,幾乎快將楚昱恒榨幹了。


    楚昱恒心酸,


    但已經不痛了。


    任傷口再大也架不住早已習慣了疼痛。


    有些痛,痛著痛著就沒那麽痛了,


    隻不過今日是團圓佳節,


    他卻要領了一份殺人,壞人團圓的差事。


    楚昱恒冷笑,


    笑聲中多少苦楚隻有他自己知道。


    許安隨捧著楚昱恒的臉,深深的在他的唇上無比虔誠的吻了一吻。


    “我知道你不會殺蜀王,


    但蜀州你還是要去一趟的對不對,


    我舍不得你,


    我要和你一起去。”


    楚昱恒對上許安隨清澈明亮的眸子,


    那是他黑暗人生中唯一能夠慰藉的光明。


    他翻身一擁,


    直接將許安隨拉入了水池中。


    許安隨鮮少會說深情的話 ,


    如今那一句“我舍不得你”簡直快要了他的命,


    蜀州一去一回至少三四個月,


    耽擱的話新年都未必能趕得上。


    這可是他們成親以來第一個新年,


    也是他和母妃,春冉,春宜極為難得團聚在一起過的一個年,


    可惜萬事不如意才是常態,


    楚昱恒將萬般不甘都化作了柔情蜜意與許安隨纏綿在水裏,直至被懷裏心愛的女子卸去滿身戾氣。


    “小七,王府我就交給你了。”楚昱恒含著許安隨的耳垂呢喃。


    “有你在,


    前路是何危險我都不怕,


    等我,


    我發誓我會保護好自己。”


    東方既白之時,


    楚昱恒依依不舍放開了懷中香甜軟糯的美人。


    許安隨為其準備了簡單的行囊又牽來了疾風。


    磨牙早在空中不停的盤旋,


    二人額頭相抵了半晌,


    疾風便朝著地平線那一抹暈紅奔馳而去。


    許安隨緊了緊身上的披風。


    回去便立刻讓徐懷宋寫信給了屠家嫂子和李行武。


    若要保住蜀王,


    務必要讓南疆先亂起來。


    睿宣帝算個什麽東西,


    榮王有她許安隨守護,


    定不會讓他傷害他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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