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恩要巴結狗剩,這是顯而易見的事,他為什麽要巴結狗剩呢?他混黑道,黑道不與官鬥是最識相的做法,跟官方打點好關係才能混得開,這一點他再清楚不過。


    而艾雅是沙歌國官方極為重要的人物,狗剩又與她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跟狗剩搞好關係對他而言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他知道狗剩不是個有錢的主,昨晚在搏擊俱樂部被艾雅花掉那麽一點點錢就一副肉痛的表情,他都看在眼裏,那不可能是裝出來的。因此跟卡多瑞和諾德談的這筆魂之力生意,他賠本讓利也要一口吃下,就當給狗剩一個見麵禮。


    當然,對於這些卡多瑞和諾德並不知情,狗剩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卡多瑞和諾德都以為瑞恩跟狗剩真的是“一見如故,相見恨晚”,因此這魂之力的買賣不僅敲定了,而且價格還比之前商量的高了不少,可把他們樂死了。


    “就這麽說定了,合作愉快。”瑞恩最後說道,“今晚我想請幾位吃頓飯,不知道能否賞光?”


    被請吃飯這種事情就是天上掉了餡餅,卡多瑞從來都不考慮拒絕,反而是諾德有所顧慮地偷偷瞄了一直沉默不語的狗剩一眼,狗剩仍像個木頭人一樣傻傻地坐在那裏沒什麽反應。


    莫拉市的一家地下酒吧。


    服務員提爾在吧台後麵,正忙著把沾在吧台上的酒漬擦幹淨。這時候,一個陌生人走了進來。


    這家地下酒吧平時很少有生人光顧,常常是忙活一整天也難得見到一張生麵孔。由於來的都是些老主顧,提爾差不多記得每個人的長相,隻是叫不上名字。


    上次突然有兩個生人光顧,來了沒多久就開始鬧事,還把不可一世的黑魯給教訓了一頓。提爾從不在乎誰來光顧,也不在乎他們是不是規規矩矩地喝酒,他在乎的是客人有沒有錢,肯不肯花錢。


    那陌生人找了個位置坐下來,看上去像是在等人,又像是在找什麽東西,反正肯定不是在看昏暗的牆壁。


    酒吧沒有窗戶,由於建在地下,再多的燈盞射出的光芒也有些壓抑。提爾從不為桌椅的擺放白費心思,客人們愛坐哪就坐哪,隻要他們願意,就是坐地板也可以。


    過了一會兒,陌生人站起身,走到吧台旁,把幾張大額鈔票“啪”的一聲拍在了吧台上:“你這兒最貴的酒是什麽?”


    “產自北方的紅酒,年份……”


    陌生人皺著鼻子,說道:“不,不要北方的酒。”


    提爾無奈地聳聳肩。人們對酒的偏好總是千奇百怪,他曾經親眼見過有人為了啤酒和白酒哪個更可口而爭得不可開交,激烈程度絕不亞於談論政治和宗教問題。


    不過,眼前這個陌生人到底喜不喜歡北方的酒可不關提爾的事。


    “那就來一杯吉滿市紅酒,上個月剛剛釀成的。”提爾提議道。


    “成交!”陌生人用手猛地一拍桌麵,把堆在上麵的果殼、果仁和一些碎屑震得亂七八糟。


    提爾一個月才清理一次吧台——來這兒的客人看都懶得看一眼。他覺得花時間清理一個所有人都無視的地方實在沒有必要。


    一位常來店裏喝酒的年輕人——也是一位老主顧——轉過身來,看著陌生人問道:“能談談是什麽讓你這麽討厭北方的酒嗎?”


    陌生人聳了聳肩。


    提爾費勁地把裝著紅酒的瓶子從櫥櫃上取下來,往一隻還算得上幹淨的杯子裏倒了些酒。


    “我並非討厭這種酒,兄弟——我討厭的是北方。”陌生人伸出一隻手來,“我叫麥多,是一個傭兵。不得不說,最近的生意讓我不大滿意。”


    年輕人既沒伸出手,也沒介紹自己。“這隻能說明你不是位稱職的傭兵。”他說道。


    麥多覺察到他言語中的敵意,把手放低了些,順勢端起那杯紅酒。


    “兄弟,我可是位優秀的傭兵——在以前的和平時期,生意別提多火爆。”麥多說,“可是現在北方跟南方打了起來,雇主一下子少得可憐。”


    坐在麥多另一側的一個傭兵嚷道,唾沫星子飛到了他麵前的酒杯裏:“少得可憐?很好!你為什麽不看看比以前多了十倍的招募廣告呢?”


    麥多點點頭,說道:“現在招募廣告確實比以前多了,但是這些廣告有什麽用呢?打仗不是傭兵的正經工作,因此我寧願閑著也不會去應招,我想大多數兄弟都是這樣的想法。”


    提爾深有同感,但他並不同意麥多的結論。


    打仗確實不是傭兵的正經工作,但因為形勢所逼,大多數傭兵已經成為了北方或南方軍隊中的一員,而且聽說過得挺滋潤。在這兵荒馬亂的日子裏隻要能好好活下去,就不該奢求太多。


    “你的看法有些偏激。”年輕人說,“我沒有看不起誰的意思,但事實上傭兵的工作從來就跟‘正經’二字沾不上邊,在我看來上戰場沒什麽見不得人。”


    “問題在於,這是一場無意義的戰爭。”麥多說,“自己人打自己人,這算個什麽事?”


    “自己人打自己人不是很正常嗎?”說話的是位大漢,就坐在年輕人身後的一張桌子上,“每時每刻隨時隨地都有這樣的事情生,就是在這酒吧裏也不例外。”


    年輕人轉過身來,對大漢說道:“這話我讚同。”


    “那你一定沒少遇到這樣的事。”大漢笑道。


    “前兩天不就鬧騰了一次嗎?”年輕人說,“難道看到黑魯在別人手上吃癟,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能說說嗎?”麥多小飲了一口紅酒,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我聽說過黑魯,他是個厲害的角兒,誰有本事讓他栽跟頭呢?”


    “一個東方人。”年輕人回答,“什麽來曆我也不清楚,誰要是知道我倒願意聽聽。”


    四周又幾個客人小聲議論起來。


    “聽說他剛到莫拉市不久,有人看到他是從基卡市過來的……”


    “他住在河邊的加油站附近,跟他一起的那個小子名叫卡多瑞,是個整天遊手好閑無所事事的小流氓……”


    ……


    “一個來曆不明的東方人,竟然在酒吧裏明目張膽地打我們沙歌國的人,也太欺負人了!”麥多最後大聲說。


    提爾眉頭緊鎖。


    酒吧裏頓時鴉雀無聲,剛剛人們還在對各人的消息和看法小聲地表評論,對參與討論的人評頭論足。


    可是這一刻,當麥多表了自己敵視這個東方人的觀點——而且,還是用一種輕蔑的口吻,大家都不出聲了。


    太安靜了。在這家地下酒吧工作的三年裏,提爾現血拚通常是在兩種情形下生的:酒吧裏太吵的時候;或者是,酒吧裏過於安靜的時候。


    而且後者引起的麻煩往往更為棘手。


    坐在年輕人身後的一個客人站了起來——他肩寬體闊,雖然不怎麽開口,但開起口來聲音就像打雷般駭人,桌子上的空酒瓶也被震得在托架上嘎嘎亂顫。


    “有人要當正義的使者?如果這個人連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沒有,那麽他一定是準備為正義獻身的使者!”


    麥多咕咚咽了一口紅酒,趕忙接道:“我隻是對事不對人,兄弟,我誓。我不喜歡跟打架鬥毆有關的一切,不管是我們國內的內戰,還是那個東方人在這裏教訓黑魯。”


    他又灌下一大紅酒,由於喝得太猛,眼睛瞪得溜圓。他拚命地晃了幾下腦袋。


    “那個東方人教訓黑魯是深得人心的。”一個客人說,“黑魯這些年來太欺負人了,大家沒少受他的氣,雖然卡多瑞欠錢不還有錯在先,但黑魯嘟嘟逼人也不太對,各有各的報應。你把這種瑣碎小事上升到國家層麵,不是無知就是別有用心。”


    “我絕沒有任何挑事的意思,兄弟。”麥多說,剛才那一大口紅酒讓他的聲音有些抖,“我隻是對那個東方人感到好奇,我說過,我不喜歡跟打架鬥毆有關的……”


    年輕人哼笑出聲。“難怪你這個所謂的傭兵一直生意慘淡,竟然還有自稱傭兵的人不喜歡打架鬥毆……”他把酒一飲而盡,然後把酒杯推向提爾,“來杯白酒。”


    提爾遲疑了,他的手已經在前一刻伸向紅酒的酒瓶。開店以來,這個年輕人每次來這兒從不喝其它的酒,隻喝北方紅酒。


    不過,提爾不便過問一個光顧了三年的老主顧。再說,客人想喝什麽就喝什麽,隻要付得起賬,哪怕他要喝尿,提爾也得賣給他。


    討論就這樣繼續了下去。提爾又給客人倒了好幾杯酒,把幾個用過的酒杯扔到水槽裏,以便清洗。


    直到他給一個傭兵又滿上一杯紅酒的時候,他才現,麥多——整個談話的起人——已經悄悄地離開了。


    他連小費都沒給。提爾厭惡地搖搖頭,這個傭兵的名字早被他拋到九霄雲外。


    但是他還記得那張臉,弄不好下次他會朝這個狗崽子的酒杯裏吐口水——就喝了一杯酒,還帶起了讓大家爭論得麵紅耳赤的話題。提爾生平最討厭惹是生非的人,莫名的討厭。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議論起那個東方人來,大多數人對他令人驚歎的身手表現出無比的崇拜,來來回回好幾次說起了當天打到黑魯的過程,說到激動的時候忍不住用拳頭砸桌子助興,使得杯子裏的酒在桌子上濺得到處都是。


    提爾歎了口氣,拿起一塊抹布,走過去一張桌子一張桌子擦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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