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阿凝借著嫖客的身份順利離開仙香樓,她離開的時候,歐陽睿還未回到船上。仙香樓主事一臉著急無奈,站在門口,警惕看著陸續離開仙香樓的顧客,時不時還上前盤問一番,結果倒是被客人訓斥一番。阿凝身板子嬌小,模樣清秀內斂,一看就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無人會想到她竟然是殺害八尺大漢的刺客。因此,主事隻是瞟了她一眼,就放她離開了。


    回到府中,阿凝立馬召來鷹隼,傳書給穆塵瀟,除了交代歐陽睿的情況,阿凝還於信中提及了昨夜船艙中所見聞之事,極力勸說穆塵瀟撤回江南官商九族內女子充妓命令,以及於大宏境內禁止十五歲以下童妓的建議。


    快到午時,任鋆派了丫鬟前來邀請阿凝一同用午餐。今早聽說阿凝已順利回府,任鋆倒是鬆了口氣,本想一早就問問昨晚情況如何,鄭知府恰巧有事來尋他,所以他隻好等到午餐時間再來問詢。


    “一無所獲,還極有可能打草驚蛇了。”阿凝有些垂頭喪氣向任鋆匯報昨晚情況,昨晚除了在船艙中見到的那一幕,其餘關於歐陽睿的任何蛛絲馬跡都未曾尋獲,倘若歐陽睿十分敏銳,那他必然會將昨晚之事聯係到任鋆頭上,畢竟恰好是昨晚任鋆邀請他赴宴,並且還將他灌得酩酊大醉。


    “無礙,就算歐陽睿懷疑,那定也是懷疑到我頭上來。就算他懷疑了那又能怎樣,隻不過以後我們要探查他就難上加難了。”任鋆安慰道。


    阿凝點點頭,不過她仍是心有不甘,這歐陽睿到底將那些賬本,以及與謝華的通信證據放哪兒了。倘若能找到這些,王爺說不定就能將歐陽家連根拔起,將謝華背後的這個大金主給扳倒。


    四日後,阿凝收到洛京的回複,穆塵瀟仍舊拒絕收回江南官商九族之內女子充妓的命令,但同意了阿凝關於大宏境內禁止十五歲以下童妓的建議。


    阿凝於心不忍,心生愧疚,她那晚對船艙內那些可憐女子的承諾看來是無法兌現了,她明白王爺已作出很大讓步。


    邀請江南富戶家眷們的茶話會在知州府邸如約舉辦,春風拂麵,百花齊放,明媚陽光照耀在知州府邸,似給府邸鍍上了一層金光。阿凝十分用心的準備這場茶話會,甚至茶話會上的不少糕點都是她親手製作,皆為洛京宮廷糕點樣式,極為精致味美。


    家眷們陸續前來,打扮花枝招展,還帶著貴重見麵禮,與阿凝客氣寒暄打招呼,知州府邸的後花園熙熙攘攘,人潮湧動。


    “任姐姐,聽說這糕點是你親手製作的呀,真得太好吃了。我在江南從來沒有吃過如此美味的糕點。”顧彩怡扯著嗓子,高聲讚美,人群中就數她的聲音最為突出。


    阿凝溫遜朝她一笑,“顧妹妹若喜歡,可經常來我知州府邸做客。”


    顧彩怡麵上一紅,這怎麽好意思,這可是知州府邸,哪能亂逛,而且她又怎麽好意思讓知州千金經常給她做糕點。


    “還是年輕人的聚會熱鬧精彩啊。”這時,迎麵走上來一位麵容和藹,略顯老態的貴夫人,身側的婢女捧著兩打華麗布匹。


    “她便是柴家家主柴夫人。”顧彩怡輕輕在阿凝耳畔介紹道。


    阿凝趕緊走上前,客氣寒暄:“柴家夫人於百忙之中,能親自來參加茶話會,小女感激惶恐。”


    柴夫人樂嗬嗬回複道:“哪裏,上回你父親邀我們赴晚宴,我正愁找不到機會回禮呢,來,這是今年最流行的布匹款式,任小姐身材姣好,一定很適合。“


    說著,她親自捧過兩打布匹,交予阿凝手中。


    阿凝客氣收下,摸著布匹用料,不住讚美道:”久聞柴夫人不僅心靈手巧,極通經商之道,可是商行中的女中豪傑。“


    “是啊,柴夫人的布匹營生不僅遍布江南,甚至還開拓到了洛京,我聽聞洛京不少達官貴人的衣料皆來自於柴夫人的江南布匹呢。” 不遠處走來一名衣著華麗光鮮的貴婦,手中牽著粉琢玉麵的小公子。


    柴夫人臉上閃過一絲極不自然的神色,恰巧被阿凝看在眼裏。


    “嫂子,你可終於來了啊,這糕點都快被吃完了。” 顧彩怡高興的揮了揮手,向阿凝介紹道:“這位是我表哥正室,項家少主夫人。”


    阿凝笑容端莊甜美,和項家少夫人打了聲招呼,“看來項家少夫人也頗為熟悉各家的營生,連柴夫人的布匹營生做到了洛京都知曉。“


    項夫人掩嘴失笑,“那是因為柴夫人經常委托我們項家的水運,運送布匹至洛京。哎呀,這去年前年柴夫人的布匹營生可好了,項家水運貨船有兩成都是在為柴家做事呢。“


    柴夫人倒是謙虛笑笑:“哪裏有那麽誇張,此一時彼一時罷了,今年營生可又難做了。“


    她複又溫和看向阿凝:“時間也不早了,我還得趕回府處理下賬目之事,這茶話會到底是年輕人的聚會,我這老太婆就不勉強湊熱鬧了。“ 說罷,她朝阿凝欠了欠身子。


    阿凝忙喊來婢女將一些糕點打包,送至柴夫人手中,當成回禮,“柴夫人,這是小女子親手做得糕點,您帶回去好好嚐嚐。“


    柴夫人樂嗬嗬,欣然接過糕點,這知州嫡女雖說其貌不揚,可是舉止端莊,氣質謙和,待人接物進退有度,不卑不亢,令她印象十分好。若此女能成為她的兒媳,她定是十分高興的。柴夫人腦海中劃過這一想法,眼神露出一絲憂傷悲痛,不過她立馬轉身離去,很好的掩蓋了心中的情愫。


    “柴家沒有其他家眷嗎?倒勞煩柴夫人親自過來。“待柴夫人離開,阿凝好奇問向顧彩怡。


    一旁的項夫人倒是歎了口氣,開口解釋。


    “這柴家也是家門不幸,柴家後繼男性都於二十年前陸續生怪病而亡,隻剩下唯一嫡女,柴家老家主不得已才將家業傳給了嫡女。可這女兒也十分奇怪,一直沒有婚嫁,聽說老家主給她介紹了不少優秀男子作上門女婿,她皆看不上眼。以至於現在年過四十了,仍是膝下無子。“


    阿凝諾有所思點了點頭。


    顧彩怡連忙補充:“我猜測這柴家風水定然不好,二十年前後繼男子皆得怪病相繼病亡哩,連嫡孫都早夭,沒有活過十歲。這柴家家主柴夫人估計也是懼怕,留下了心側陰影,所以一直不敢婚配生子。”


    阿凝聽聞,心中感慨,這豪門恩怨確實多,除了項家之外,這十大富戶,幾乎每家每戶都有自己的故事和難處,哪怕是這顧家,顧彩怡她娘早逝,隻留下一女一兒,顧家家主一直忌畏項家,不敢另娶妻室。唯獨除了項家,一直順風順水,阿凝不由得由衷佩服起項家。


    這時,從後花園入口處響起一道突兀的男子之聲,“沒想到知州府邸鶯環燕繞,好生熱鬧,我歐陽睿倒是來晚一步了。“


    眾人朝花園門口的身影看去。


    顧彩怡努了努小嘴:“今日可是家眷們的茶話會,他歐陽睿一個大男人來湊什麽熱鬧。”


    項夫人阻止了她繼續抱怨:“歐陽家如今沒有一個家眷,歐陽睿親自前來倒也無可厚非。若歐陽家不派個代表前來,倒顯得不夠尊敬這知州大人。”


    歐陽睿親自帶了不少賀禮前來拜會,阿凝遮掩住眼底閃過的厭惡,客氣走上前與他打了個照麵,寒暄一會兒。


    “其實我今日前來,一來是為了參加這任小姐的茶話會,也算正式拜會任小姐;二來也是想求見任大人,有要事秉承,不過今日任大人似乎不在府邸。”


    阿凝讓婢女給歐陽睿端了杯上等雲霧茶。


    “家父今日去往江南別處巡視了,估摸後日才能回來。不知歐陽公子有何事秉承,也許小女子也能代為傳達。”


    歐陽睿一手拖著茶盞,另一手用茶蓋緩緩抹去茶湯上浮著的葉片,笑容詭異莫辨,看著令人心中發顫,至少阿凝是這麽覺得的。歐陽睿此番前來目的恐怕不簡單,大概率是和那晚她鬧騰仙香樓有關。


    歐陽睿抿了一口茶,才開口說道:“說來也奇怪,前幾日有人趁我不在,夜闖我位於婉湖的仙香樓,還想擅自救走涉及江南官商一案的九族女子,幸好船上守衛得當,才沒讓來人得手。這可是攝政王親自督辦的案件,我想了又想,應當盡快上報給知州大人,以免這江南官商一案還有漏網之魚。”


    阿凝心中咯噔一聲,這陰陽怪氣的語調倒不像是來報官的,更像是來興師問罪的。


    阿凝眉頭緊鎖,露出一副吃驚模樣,又裝作問題很嚴重的樣子:“我雖不關心政事,卻也聽聞攝政王對江南官商一案極為重視,若真有漏網之魚,歐陽公子確實應當盡快上報官府。等家父回來,我也會立即向他轉告此事。“


    “那便有勞任小姐了。“ 歐陽睿客氣回應,語氣卻是冷漠至極,不帶一絲溫度。他抬眼瞧了瞧周邊,江南富戶不少家眷都來了,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不知閑聊什麽,眼神偶爾瞟向他這裏,帶了不少敵意與厭惡。


    歐陽睿放下杯盞,他今日前來最重要的目的便是想麵見任知州,將此事告之於任鋆,不管此事是否與任鋆相關,他歐陽睿都得讓任鋆知曉,此事他極為重視,定會調查生擒住刺客。


    他無意周旋於這些花枝招展的女眷之中,都是些平平貨色,他嘴角揚起嘲諷的意味,對阿凝拱了拱手:“那歐某便先行離開了,這裏都是女眷,我也不方便逗留太久。“


    阿凝朝他客氣點頭,目送他離開。背脊陣陣發寒,這歐陽睿果然如同其他富戶所說,瘮人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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