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母妃做的桂花糕,還要蘸蜂蜜。]


    簡潔的宮殿裏,一盞燭燈忽明忽暗地亮著,趙子悠坐在書案前,用手輕輕地撫摸著一本暗黃發皺的書卷《奇物集》。


    子悠的眉頭微微蹙著,往日的種種就像絲線崩開似的,將包裹的一切都展開來……


    燕國的國都坐落在柳州城,集雲山腳下,在子悠的記憶裏,宮殿裏的一磚一瓦都已變得模糊起來,隻有坐在宮殿裏的母妃一聲聲呼喚自己名字的畫麵,深深的印在自己的腦海裏。


    “悠兒,慢點跑,別摔著。”蘭妃慈祥地看著正在大殿裏歡快跑著的子悠,那一年子悠三歲,頭上紮著兩個小發辮,肥嘟嘟的臉上眨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小巧的鼻子,粉嫩嫩的嘴唇。脖子上戴著一個大大的金項圈。


    小子悠穿著一身乳白色的童子服,走起路來一晃一晃的。嘴裏呢喃著:“母妃,母妃”。


    他張著兩隻髒兮兮的手,朝著蘭妃蹣跚著跑了過去,蘭妃微笑著將子悠抱了起來,將他放在了自己的腿上,撫摸著子悠頭上的發髻笑著問道:“子悠,餓不餓,想吃什麽呀?母妃給你做。”


    “想吃,嗯,想吃母妃做的桂花糕,還要蘸蜂蜜。”小子悠奶聲奶氣地說著。


    “好,母妃這就給你去做,子悠乖乖的聽話,好不好?”蘭妃用手帕一邊擦拭著子悠的小手,一邊回應著。小子悠懂事的點了點頭。


    子悠看著自己在回憶裏一點點的長大,轉眼間就來到了六歲那年。小子悠拿著一張寫著“端正”二字的皮紙,一蹦一跳的跑進宮殿。


    他看到坐在桌案邊的蘭妃,高興的跑過去喊道:“母妃,母妃,你看我寫的這兩個字,好不好?”


    蘭妃趕忙用手帕擦拭著眼淚,接過子悠手裏的皮紙,笑著說道:“子悠的字寫的真好,子悠是最棒的。”


    “母妃,你怎麽哭了?是有了難過的事了嗎?”子悠看著蘭妃一臉淚痕不解的問。


    蘭妃揺了揺頭,將子悠攬在了懷裏,撫摸著子悠的頭,笑著說道:“以前呢,母妃會有難過的事,可是有了子悠以後,母妃便沒有難過的事了。”


    “可是,母妃,為什麽要哭呢?是因為我嗎?”小子悠看著蘭妃的眼睛接著問道。


    “子悠啊,”蘭妃的眼淚不爭氣的從臉頰上滑落下去,哽咽著說道,“如果,母妃沒有辦法陪著你,你自己一個人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子悠怕不怕?”


    “不怕,”子悠一邊用手擦拭著母妃的眼淚,一邊一臉堅定的說,“即使母妃不能陪著我,我也能感受到母妃就在我身邊。子悠不怕,母妃不哭了,好不好?”


    蘭妃苦笑著點了點頭,望著子悠說道:“子悠真乖,真是個好孩子。母妃不在子悠的身邊,子悠凡事都要聽話,知道嗎?要好好的吃飯,好好的睡覺,隻要你好好的,很快,很快,子悠就可以和母妃在一起了,到時候母妃再也不要和子悠分開,好不好?”


    “嗯,子悠一定聽母妃的話。子悠也不要再和母妃分開。”蘭妃看著一臉稚嫩的子悠,不舍得將他緊緊的擁在懷裏,任憑眼淚從臉頰上滑過。


    分別的日子轉眼就到了,小子悠看著母妃不分晝夜為自己做的合身的,不合身的衣服,合腳的,不合腳的鞋子,打了整整十個包袱。


    又將子悠喜愛吃的桂花糕,杏花糕,百合糕,裝了五個大陶罐。還有一大罐的蜂蜜,還有兩大包袱的玩具,和書籍,所有的行李裝了整整三輛馬車。


    小子悠坐在馬車裏,挑開窗戶望著這半月以來,母妃的頭上頻繁出現的銀絲,熬夜留在眼角的黑眼圈和皺紋,和日漸消瘦的身體。不明白自己隻不過出去幾日,母妃竟然這樣的忙碌。


    蘭妃搖晃著身軀走到車窗前,將隨身攜帶的《奇物集》,塞到了子悠的手裏,刮了刮子悠的鼻子,嘴角擠出一絲微笑,說道:“子悠乖,路上無聊的時候,你就看一看這一本書,要聽嬤嬤的話,知道嗎?”


    小子悠接過這一本厚厚的,畫著各種插畫的書,點了點頭。車裏的嬤嬤朝著蘭妃行了一禮說道:“蘭妃娘娘,請放心,奴婢會照顧好小皇子的。”


    “拜托了。”蘭妃強忍著淚水,朝著車內的嬤嬤鄭重的行了謝禮,蘭妃忍著不舍後退幾步,轉過頭去不再看子悠。


    分別的時候終是來到了,隨軍的將領朝著蘭妃娘娘,拱手行禮後,便指揮著大部隊朝宮門外走去。


    小子悠將頭伸到窗外,看著車子後麵的母妃一點點的變小,變小,最後模糊的看不清了,才發現自己的眼裏已經掛滿淚水,再也忍不住的大喊著:“母妃,母妃,我不要離開你,我不要離開你,母妃,我不要走,母妃……”


    已經忍到極點的蘭妃,望著一眾人馬漸漸遠去的背影,飄過來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呐喊。再也忍不住的追了上去,哭喊著:“子悠,我的孩子,回來,子悠,我的孩子,回來,不要走,不要……”蘭妃身子一沉,摔倒在地上,傷心的暈了過去……


    啪,一滴淚滴落下來,融入到書中,暈染了一個思字,子悠輕輕地拂去臉上的淚痕,合起了書,撥了撥不斷搖擺的燈苗。


    他起身走到窗邊,打開了窗戶,讓溫柔的夜風吹拂著自己的思親之情。子悠望著漆黑的夜空中,鑲嵌著的圓月。思緒久久不能平靜,一晃數年,自己已從一個稚童成長為一名少年,不知母妃身體是否安好?不知自己何時才可以回到母妃身邊,喚一聲:“母妃。”再看見母妃的笑顏。


    “嘩”的一聲從殿門外不遠處的井邊傳來,打亂了子悠的思念。子悠張望著喊道:“是誰,是言真嗎?”


    “是我。”言真的回應傳來,子悠鬆了一口氣,走到門前,打開房門將已走到殿門口的言真迎了進來。


    子悠看著言真一身白衣的衣角和袖口都粘滿了泥土,頭發蓬亂著,不時有幾滴水,順著散下來的頭發滴落下來,臉上也是紅一塊白一塊,嘴裏還喘著粗氣。


    子悠詫異地問道:“言真,你這是怎麽了,是被打劫了嗎?怎麽變成這副樣子了?”


    言真沒有直接回話,而是坐到了桌邊,拿起桌上的茶壺直接喝起來,“咕咚,咕咚”喝了好一會兒。


    言真才心滿意足地將茶壺放下,順勢用衣袖擦了擦嘴,回答道:“今日本王諸事不順,不提也罷,子悠兄還是不要問了。”


    “阿靈姑娘,請回來了嗎?”見言真不願意回答,子悠隻好問起來別的事。


    一聽見子悠提起來布靈,言真就又想起來剛才在宏圖殿發生的事,臉色刷一下紅了起來,胡亂拿起茶壺有喝了一口水,方才回道:“小,布靈姑娘已經被我請回來,現在宏圖殿內休息。”


    子悠看著言真漲紅的臉很是不解,剛想問點什麽,卻被言真劫了下來,言真搶說道:“子悠,今日我來,是有事情要請你幫我。”


    子悠也順勢坐了下來,擺了擺衣袖,笑著說道:“你我之間,還有的著請,太見外了,說吧,什麽事?”


    言真鄭重的看著子悠說道:“齊王壽宴,我想請你和我一起去。”


    “我?”子悠苦笑著揺了揺頭說道,“我是燕國質子,王上開恩,容我在這舊都城裏,來回走動,已是大恩。子悠怎敢奢望太多,言真,這個忙,我恐怕幫不上了。”


    “子悠,你不要總想著你的質子身份,你知道這麽多年,我一直把你當朋友,當知己,甚至是至親之人。如今母妃仙逝,我才知道思親之苦。子悠,這麽多年,你是不是也很想念母妃?可是你從未和我說起過。所以沒有經過你的允許,我已求皇兄代我請旨,父王已經準許你同我們一起去。聽皇兄說,齊國與燕國隻有一城之隔,到了齊國,我們再想辦法去燕國,看一看你的母妃。”言真看著麵前子悠一臉失落的表情,安慰的說道。


    “什麽,王上準許我,我可以去?”子悠低著頭,聽著言真的話像珠子一樣,一下一下蹦進了自己的心裏。


    子悠看著言真連連點起的頭,才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失落之心一下子就消散了,苦澀的笑容裏沁入了一絲甜味。


    自己年幼來到芝國國都後,就再也沒有離開過,不知道外麵的世界會不會,和書上描述的那樣美好。不知道母妃如今在幹什麽,身體好不好?子悠站起身來,朝著言真鄭重的行起謝禮:“多謝,真兄。”


    “欸,你可別謝我,”言真一起身,用手攔住行禮的子悠,“此去,還有一事,希望子悠幫我。”


    “是不是,多妃娘娘的事。”子悠想了想說道。


    言真點了點頭,踱步來到窗外說道:“自從小的時候被父王貶到舊都,我一直都很疑惑。父王為什麽要把我和母妃貶到這裏。雖然小的時候也聽得隻言片語,但是我一直以為那是他們在汙蔑我的母妃。那日在殿堂上,李相輔的話像根刺一樣,深深的紮在我的心裏。無論結果是怎樣的,我都要去查下去。為了母妃的清白,我一定要查下去。”


    子悠也踱步到言真旁邊,將手搭在言真的肩膀上,輕輕地拍了拍說道:“多妃娘娘是我在這裏最疼愛我的人,每當我受到欺負的時候,也是她站出來袒護我,在我心裏她和我的母妃一樣重要。我們一起,還多妃娘娘一個真相。”


    “好。”言真看著子悠一臉欣慰的說道。兩個風華絕代的少年,相互鼓勵著,目光堅定的看向遠方,那如墨色一樣一望無際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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