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已與許老打過電話,約好了時間,趙原提前來到小區,在門口的水果店,買了果籃和牛奶。


    盡管許老不缺這些東西,但年輕人上門拜訪,還是要將禮節做到位,。


    他們這些長者,很注意細節,或許嘴上不說,心裏會給你扣分,認為你的家教欠缺。


    趙原按響門鈴,一名阿姨過來開門,她腰間係著圍裙,從廚房裏走出來,手上濕漉漉的。


    “你是小趙吧?趕緊進來!”阿姨朝陽台方向喊了一聲,“小趙,來了!”


    隨後就聽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許鳶穿著一雙粉底熊貓圖案的大頭拖鞋走了出來,從趙原手中接下果籃和牛奶,宛如秋泓的杏眼朝趙原飛了一個埋怨的神色,嬌嗔道:“人來就好,怎麽還帶東西?”


    趙原笑著說道,“空手套白狼,不是我的風格。”


    許鳶給趙原擺好拖鞋,拖鞋是嶄新的,一大早許鳶專門到超市選購。


    拖鞋有點咯人,但趙原不好意思說換一雙,隻能硬忍了。


    陽台上,李智正在和老爺子下圍棋。


    李智注意力集中,他知道老爺子最討厭走神,因此隻跟趙原輕飄飄地問候了一句,“你來啦!”


    趙原應了一聲,麵帶微笑,凝視棋盤,看局勢李智已經被逼上絕路,上路下路都被堵死,再過十幾手,便得棄子認輸。


    老爺子的棋力不俗,從開局到中盤,一直都很穩健。李智知道外公的實力,故而試圖險中求勝,沒想到被老爺子抓了幾個破綻,隻能疲於應付。其實李智的實力也不錯,若是一開始穩紮穩打,輸也就隻輸一目半左右。


    果然如同趙原預料,又走了十幾手,李智無奈認輸。


    老爺子嘴角微微露笑,這才跟趙原打招呼,“小趙來了啊?你會圍棋嗎?”


    趙原一般不會撒謊,謙虛道:“小時候在少年宮學過圍棋基礎,到了初中之後,就專注學習,到了高中大學就更沒有時間了。”


    老爺子朝李智揮手,等李智挪開,指了指麵前的位置,“別站著,趕緊坐下,咱們來一盤。”


    許鳶在旁邊抱怨,“爺爺,趙原都說自己是一個菜鳥了。你幹嘛非要讓他下?虐菜好玩嗎?”


    老爺子瞪了許鳶一眼,“你懂什麽?”


    李智拉了一下許鳶,朝她擠了擠眼睛,許鳶恍然大悟,爺爺是打算“借棋讀人”!


    棋品如人品。


    一個人的棋風可以看出這個人的性格、三觀、逆商等等。


    趙原知道老爺子是想要進一步了解自己,他也就沒有扭捏。


    幾步過後,趙原暗忖老爺子是將自己當成新手了,因此下的是指導棋,顧名思義,是引導學生或者新手的棋。


    趙原前期沒有發力,配合老爺子,盡量表現得落子生澀。


    等到中盤的時候,趙原突然改變風格,在上路暴露殺機,老爺子的麵色從一開始的放鬆瞬間變得凝重起來。


    許鳶看不懂棋盤上的變化,但從老爺子的神色來看,好像藏著一肚子火。


    李智自是瞧出趙原的變化,差點沒笑出聲,忍不住感慨,這小子是少年宮棋手,打死自己也不信。


    關鍵是前麵的布局成功騙到了外公,打了老江湖一個措手不及。


    許老先被打了個七零八落,也顧不得什麽指導棋,連忙組織防守,隻可惜前期太過疏忽,讓趙原在四個角布置了暗手,所以頑強反抗了十幾手,終究還是投子認輸了。


    “我輸了!再來!”許老心有不甘,沉聲說道。


    趙原也不多言,重新開始跟許老又下了一盤。


    這一盤許老不再托大,從起步開始就穩紮穩打,以棋盤右上角作為陣營,頻繁給趙原施加壓力。


    趙原對老爺子的想法似乎早有所知,在左下角位置投入精力,很快形成針鋒相對的勢頭。


    老爺子防守若磐石,趙原進攻犀利如刀。


    旁邊的李智看得是心驚肉跳,氣血沸騰。


    外公的水平,他是知曉的。


    盡管是退休之後,才專注圍棋,但他的棋藝水平在業餘當中,已經算得上鳳毛麟角,即使與職業選手對弈,也有一戰之力。


    再觀趙原的棋風,幹淨直接,決策果斷,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壓迫力、侵略性令人心驚。


    趙原對老爺子的水平還是很欽佩的,下棋與戰爭有諸多相似,講究一個知己知彼。趙原在老爺子的心中就是一張白紙,而老爺子的棋風棋路,在他觀看李智與之對弈時,已經心中有數,對老爺子的棋風有所了解。


    老爺子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眼睛因為充血的緣故,布滿血絲。


    又堅持了幾分鍾,他將手中的棋子丟入棋盒,微笑自嘲,“奶奶的,輸給少年宮棋手了。”


    趙原連忙賠笑,“主要是你讓著我,我才僥幸獲勝。”


    老爺子指著趙原,與李智道:“說最慫的話,做最硬的事,這點你要向他學學。”


    李智忍不住笑出聲,“趙原是外科醫生,我是人民公仆,咱們的工作不一樣,行事風格迥異,下棋的方法也不同。”


    老爺子認可外孫的觀點,“先輸兩場,等吃過飯,咱們接著來,五盤三勝,我要絕地反擊!”


    阿姨在兩人對弈之間,催促好幾次,眾人便來到餐廳,老爺子今日開心,拿出了自己的珍藏茅台,自己倒了一杯,小酌怡情。


    趙原沒有喝酒,老爺子知道他是外科醫生,沒有勉強,李智喝得美滋滋。


    趙原本來也不拘束,隻是許鳶頻繁給他夾菜,弄得他倒是有點不好意思了。


    不過,憑心而論,阿姨做得飯菜很美味。


    下完棋,老爺子又拉著趙原下棋。


    這一次,老爺子輸得更快,到了中盤,就繳械投降。


    許老難以置信地望著起盤,久久不語。


    如果說第一局是自己犯了輕敵的錯誤,第二局是被趙原打了個措手不及,第三局沒有任何理由,完全是實力碾壓。


    同時,老爺子也意識到,趙原在前兩局其實已經放水了。


    “唉,沒想到班門弄斧了。”許老將棋子掃入棋盒。


    趙原連忙謙虛說道,“我的運氣不錯。”


    許老瞪了趙原一眼,“再這麽說話,我可要生氣了啊。”


    李智在旁邊哈哈大笑,“我可是好久沒看到你輸棋了。”


    許老胸懷開闊,淡淡一笑,“今天算是被徹底地教育了一番。看來我還得繼續努力,等準備好了,定要和小趙再戰五百回合。”


    趙原連忙說,“奉陪到底。”


    眨眼工夫,已經到了下午,許老沒有午休,加上下棋耗費精力,有些困乏,趙原便主動告辭離開。


    許鳶將趙原送到樓下,沒好氣地埋怨,“剛才你也不留手,我爺爺也就下棋這點消遣娛樂活動了,你不是摧毀了他的唯一樂趣嗎?”


    趙原笑著解釋:“做人要真誠,如果我藏著掖著,讓他贏了,他現在是高興了,但以後發現了,會覺得我人品有問題。”


    許鳶頓了頓,搖頭,“我懷疑你是故意這麽做,徹底擊垮他,避免他以後經常約你下棋。”


    趙原愕然停頓數秒,怎麽會被她看穿呢。


    他白了許鳶一眼,死鴨子嘴硬道:“一派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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