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驚喜道:“大哥!”


    關山雲寶刀入鞘,不滿道:“哼!終於瞧見我了。”


    正當李隆業疑惑這個大胡子2號是幾號“大哥”時,女孩已歡快地奔過去,親親熱熱道:“大哥,你怎麽在這?”


    關山雲道:“我自來風餐露宿,在這有什麽奇怪!倒是你,在這荒山野嶺作甚?”


    關山雲說著,麵色不虞地瞪向李隆業,這貨是哪位?夜黑風高在這做什麽?


    關鍵倆人還挺親昵!


    江風連忙拽過關山雲,對著李隆業道:“王爺,這是關山雲,涼州右金衛將軍關景仁家的大公子。”


    又對關山雲道:“大哥,這位是中山郡王。”


    兩人聽了都是一驚。李隆業浸淫涼州數月,早聽過關山雲的大名。他十六歲便隨父上陣殺敵,第一戰便重傷了突厥可汗骨咄祿。骨咄祿東征西討,頻繁出擊騷擾西部,朝廷深以為患又沒有辦法。


    沒想到最後被十幾歲的少年挑落馬下。


    則天皇帝嘉獎的詔書連著下了三道,少年卻突然卸去戰甲,縱情山水去了。反而累得老將軍擔了一個藐視皇權的罪名。


    關山雲皺著眉頭,怎麽又同中山郡王扯上關係?


    暗夜裏,李隆業並未看清關山雲的微表情。他素喜與能人結交,又因著關家和救命之恩的緣故,更加看重關山雲。


    江風介紹完畢,他便忍著腿部劇痛,上前幾步,抱拳道:“大公子救命之恩,小王感激不盡。公子勇武,果然虎父無犬子!”


    關山雲回禮:“王爺過譽了,我胸無大誌隻會這點拳腳功夫。王爺獨戰群狼,臨危不亂,還能護住小妹周全,令關某心生敬佩。”


    李隆業道:“大公子過謙了。”


    倆人一本正經地打官腔,令江風頗覺好笑。她擔心李隆業的傷勢,正要上前查看,就聽一陣馬蹄聲。


    李隆業的侍衛終於趕到了。


    侍衛靠得住,母豬能上樹!


    李貶和李讚看到十多隻惡狼斃命,便知戰況的凶險。


    他們看到李隆業的信號便已知不妥,快馬加鞭仍是晚了。這也屬實怪不得他們,黃驄驃馬力全開的速度,江風是見識過了。


    一眾人見李隆業滿身是傷,狼狽不堪,更是惴惴不安,紛紛下馬,跪地請罪。


    江風向跪在前頭的李貶道:“李將軍,王爺受傷了。可有止血的藥物?”


    李貶聞言,迅速起身,對李隆業的傷口進行止血、塗藥和包紮。江風不放心,堅持要去找郎中。


    李隆業笑道:“若李貶的金瘡藥都不頂用,便是華佗再世也救不了命。”


    江風不理他的說笑,隻擔憂道:“金瘡藥對刀槍傷有奇效,可這畢竟是畜生咬的,還是要好好消毒才行!”


    狼牙也許有寄生蟲,有細菌,說不定還有有狂犬病啥的。


    這是沒有狂犬疫苗的古代啊。


    江風擔憂的模樣,讓李隆業一時忘記了疼痛,他輕聲說:“無妨。本王也不是第一次被野獸咬了。”


    江風臉頰“騰”地燒起來,她咬過他兩次,下唇和手掌。


    一下子,兩人便在眾目睽睽下有了秘密。關山雲皺著眉不說話。


    荒山野嶺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李隆業決定回黃河渡口。


    一頓操作猛如虎,原來是個二百五!


    江風氣呼呼地說:“王爺這番折騰,就為了曆險殺狼麽?!”


    李隆業笑道:“殺狼的是關大公子,我隻收一隻狐狸。”


    關山雲心中大驚。


    李貶裝作聽不見,李讚再一次破防笑出聲來。


    江風大囧,跺腳跑開。可茫茫四野一片漆黑,周圍又都是野狼屍體,不由得汗毛顫栗,又悻悻地退到關山雲身邊。


    李隆業見狀朗聲大笑,數日的陰霾一掃而空。


    與關山雲同行的,還有兩人。其中一個叫樵青,關山雲的家奴。


    另外一個江風不認識,卻是她前後兩輩子見過最漂亮的女人,沒有之一。用驚為天人來形容也不為過,她嬌嬌弱弱我見猶憐,雙眸飽含深情,讓女人見了都心動。


    何況關山雲那樣的鐵血漢子。


    江風心中唏噓,怪不得人家不願意娶她,原來早有佳人在側,藏得也忒嚴了些!


    一隊人馬不停蹄地趕回驛站。


    匆忙中,李讚沒忘記留下侍衛跟江姑母說明情況,但他自己也不清楚李隆業到底抽什麽風,所以那個侍衛根本說明不了情況。


    留下來隻能算是“人質”。


    江家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忽聽馬蹄聲聲,十幾匹駿馬踏月而來。


    侍衛飛奔上前牽過韁繩,李隆業縱身下馬,又回去攙江風。


    江姑母見江風臉上蹭著血跡汙穢,著實嚇了一跳。她滿腦門的官司,見眾人橫刀立馬也不敢去問。突然發現關山雲也在人群裏,拉過來就是一頓為什麽。


    關山雲笑著安慰,又引著她拜見李隆業。


    爽朗豪邁的地主老太初見王爺手足無措,李隆業卻沒擺架子,一概禮儀全免,還在這窮鄉僻壤準備了豐盛的夜宵。


    裏間隻有李隆業,關山雲、江風和江姑母四人,下人們在外間另有吃食。


    褚顏,關山雲帶來的女孩子不,堪忍受旅途疲乏,早早地休息去了。


    聰明自傲如她。褚顏雖是關山雲的紅顏知己,但到底是草莽女子,還沒有明媒正娶,身份尷尬。若旁人也就罷了,可席間還坐著郡王。


    江風當然不在意,但考慮世俗眼光,便未強留。


    李隆業仿佛隻是普通少年,對江姑母客氣恭敬,問著莊子收成、子女生計。同關山雲也聊得熱絡,王爺平易近人,素人也不拘謹約束,倆人你來我往相談甚歡。江風偶爾湊個趣,一頓飯吃得談笑風生、有滋有味。


    女孩狼口逃生又遇故人,食欲大開,那兩隻油炸鵪鶉剛端上來,就被她消滅一隻。見她愛吃,李隆業親自上手,將餘下的那隻也一塊塊撕下來給她。


    江姑母目瞪口呆,方知傳言不虛。


    江風梳洗後,著了一件天水碧色紗裙,頭發挽成團狀堆在腦後,插了一隻鑲嵌綠寶石的銀簪。


    簡單,明快,舒服,關山雲有些移不開眼睛。


    李隆業討好中老年婦女很有一手,不知怎麽就說服了江姑母多逗留一日。


    但那一日的太陽仿佛長了翅膀,飛也似的西山日暮。


    李隆業和江風在黃河邊散步,太陽雖全落下去了,可天色卻蒙蒙亮著,江風竟然也生出了不舍之情。


    李隆業敏銳地捕捉到女孩的離愁,想到危急時刻,她不僅殺死一頭惡狼,還要徒手救他,屬實讓他意外,想到這b便道:“若關家大郎晚到一會,你我恐怕就要葬身狼腹了。”


    江風看他綁著繃帶的手臂,也悵然道:“多謝王爺舍身護我。”


    李隆業大手揉了女孩發髻,說:“生死一刻,你拔不出刀來,不是也不顧一切要來救我嗎?”


    你心裏沒我,為什麽那樣做?


    江風深知定要快刀斬亂麻,便道:“不一樣的。王爺若不顧我,自然能全身而退。而我能否脫身,全仰仗王爺。王爺生我生,王爺若不敵群狼,我也隻能成為盤中餐。”


    說白了,江風救他,還不是沒得選了。


    李隆業啞然,半晌才道:“不知該說你實在,還是冷血冷心!”


    這話江緋曾說過。


    江風道:“前些年,我一門心思要嫁關大哥。可大哥隻把我當小孩,母親也覺得我配不上他。當時抓心撓肝,可過了兩年心思也就淡了。王爺昨日發怒,要帶著我去長安,散了滿府妻妾娶我。我心裏感動,卻又清楚那怎麽可能呢?”


    “你算定了我隻是一時衝動,不會不顧一切麽?”李隆業平靜的質問。


    江風搖搖頭,苦笑道:“是我。即使王爺真做了,我也不敢接受那樣炙熱的愛意。”


    “因為你心思全然不在我這。”李隆業悵然道。


    江風沒接話,心裏卻想,難道還不明顯麽?


    “所以,還記著沈顧行,是麽?”李隆業的追問像一道驚雷,砸下來。


    江風心頭一緊,對上李隆業目光灼灼,焦急道:“跟他有什麽關係!王爺扯他做什麽!”


    “你慌了。”李隆業不答,隻淡淡地說。


    到底哪裏出了紕漏,李隆業怎麽知道了沈顧行?難道是江緋?


    此時此刻,她沒有心思去思考李隆業情報渠道。她cpu處理當下的問題就要宕機了。


    她按捺情緒,遮掩道:“他和哥哥素來交好,兩家往來也是有的。家中母親嚴厲,王爺這話若被她聽去,少不得要挨一頓板子。”


    李隆業一時生出無限的恨意來,這個滑不溜手的丫頭,從來沒有一句實話。


    那時,河水泱泱,山峰疊疊,挫敗感和失落感向他襲來,他竟然也升起了成全之心。


    他突然朗聲道:“好!”


    江風訝異地看著李隆業,不明所以。


    男人又斬釘截鐵道:“你心意如鐵,本王萬難回轉。速速啟程去長安吧。”


    他看著江風不可置信的表情,又補充道:“你那表哥是扶不起的阿鬥,關家大郎如今已有佳人在側。沈顧行那小子倒是有些骨氣……”


    江風還要張口再辯,李隆業擺手道:“你放心。我不屑於鬼祟伎倆,不會對他怎麽樣。可若你們沒有緣分……”


    李隆業頓了頓,雙手捧住女孩的臉頰,兩人四目相對:“若真有那一日,縱使神女無情,本王也要結楚夢於陽雲,絕不放手!”


    這已然是最好的結果了。


    第二日,江風便啟程了。關山雲要去洛陽,同行。


    李隆業終究不放心,留下李讚和另外四名侍衛隨行。


    朝陽格外明亮,李隆業如初見時威嚴,騎在馬上讓人仰望。倆人相顧無言,江風微笑著上了馬車,緩緩但決絕地落下簾子。


    李隆業親眼看著馬車東去,看著那姑娘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官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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