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江風百般推辭,太平公主依舊把那兩箱子的東西給了她。


    對於太平公主來說,這或許隻是九牛一毛,可對江風來說,已經等於實現財富自由。


    太平公主調侃她,以後無法自主的時候,這些黃白之物會讓她自己說了算。


    江風抱著太平公主的胳膊,說:“沒錢的時候啥都不怕,有錢了就又惜命又惜財,總擔心人活著錢沒了,或是人死了錢沒花了,總之,怕是一點自主都沒了。”


    太平公主側頭一想,說:“但凡這樣想的,大抵都是沒錢之人。”


    好像確實如此。


    第二日,太平公主就命人給江風收拾東西,送回江府。


    江風來時,可謂赤條條。


    她那時一半糊塗一半清醒,趁著黑夜,被李隆業藏著掖著,走角門,安置在了公主府的一個偏殿。


    可她去時,卻風風光光。


    太平公主命令她的兒子,郢國公薛崇簡親自護送。


    大大小小的物件拉了好幾大車。


    她似洗劫了太平公主府一般。


    江風實在沒想到,今天還有這幾大車物件。


    她不可置信地挨個打開看,那個楠木描金山水人物頂櫃,她曾讚歎了一句“奢華”;那個侍女屏風一直是放在她臥房的;那一套梳妝台,她曾說隻有神仙妃子才配使用,那些字畫是她臨摹過的真跡,那些料子曾被她設計成了高叉旗袍……


    總之,隻要她曾露出一點讚歎或喜歡之意的,就全被打包了。


    甚至,還有床榻、桌椅,甚至浴桶、悶戶櫥、子孫寶桶,這是把嫁妝準備齊了的節奏。


    江風一一看完,悶悶不樂。


    薛崇簡故意氣哄哄地跟太平公主告狀,說:“母親你看,她還不滿意。”


    太平公主笑著說:“阿風如今的心思,本宮也難猜了。是嫌少了?還是嫌多了?”


    江風說:“我卻猜到了娘娘的心思。”


    太平公主仍笑,說:“哦?”


    江風說:“娘娘要與我一刀兩斷。從此以後,我與鎮國太平公主府,再無半點羈絆了。”


    太平公主仍是笑,不說話。


    江風也算猜對了公主心思。


    薛崇簡卻不明所以,不就送了點東西嗎,怎麽還給整絕交了呢,這不科學。


    太平公主語氣淡然,說:“你救過本宮性命,又是本宮義女,再加上,你以後嫁人,添丁進口,本宮身為義母,總要有所表示,這算下來,這些東西並不厚重。”


    薛崇簡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說:“母親也開始說笑了。她眼瞅著要嫁五郎,到時候,母親難道不陪嫁嗎?怎麽全都一次算清楚了。”


    太平公主和江風都不說話。


    芳草神色悲戚。


    薛崇簡拍著江風的肩膀,說:“你惹母親了?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江風暗道,薛崇簡同誌,真的是情商智商盆地啊。


    太平公主說:“好了。你回去吧。讓你義兄送一程。”


    江風跪下,規規矩矩地嗑了三個頭,朗聲道:“祝慈母,千秋歲!”


    太平公主聽到江風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稱自己為慈母,便說:“我兒且去,你出了這門,就與公主府再無瓜葛了。去吧!”


    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呼汝為兒。


    兩個女人,一個是上下五千年,熠熠生輝的鎮國太平公主;一個是溯流而上,靈魂重回大唐的普通女孩。


    一個收盡蒼涼殘照,一個燃燒著布散朝暉。


    她們將各自走向自己的命運,誰也不能替代另一個,誰也不能說服另一個。


    江風一步比一步堅定,絕不回頭。


    太平公主一直看著她,見她繞過花影繽紛,拐過重重屋宇。


    然後對芳草說:“這丫頭,心夠狠。”


    芳草說:“公主若舍不得,又何必……”


    太平公主說:“心狠點好,誰也傷不到她。”


    ……


    薛崇簡滿臉官司地送她到江府。


    難得地,一家人排隊歡迎她。


    留薛崇簡吃午飯,他也沒推辭。


    恰江佐、江佑和柳姐夫都在,很能陪好這位國公爺。


    江母和張瀠月忙著安置江風的東西,發,現一個庫房竟然裝不下,不得已,又將原來江緋的房子騰出來。


    江老太竟然也沒反對。


    也可能是忙著看太平公主送她的禮物。


    晚上,江蘭家的胖小子有點不舒服,江蘭和柳訥之便早早地回去了。


    江父中午同郢國公喝多了酒,一直嚷著頭疼,江母和芸姨娘裏裏外外地伺候著。


    張瀠月懷了孕,害喜得厲害,江佐心疼便去照顧。


    飯桌上,竟然隻有江老太、江佑和江風。


    說好的家庭聚餐,聚了個寂寞。


    三個人坐在一起吃飯,兩個人別扭。


    另一個卻全然糊塗。


    說得話越發讓場麵尷尬。


    “阿緋怎麽沒回來?祖母您告訴她,江風今天回來了嗎?”


    咳,秋獮時,太平公主為了給她出氣,把江緋攆出了宴會,估計她把這筆賬算在了江風頭上。


    “沈顧行要同縣主和離,他不會對你還有意思吧。”


    可能有吧。


    “你入宮那段日子,阿晦在長安,待了好一陣。”


    是啊,他遭到李隆業要挾,跟基、業兄弟一起誅殺了韋後和安樂公主。


    “那些兄弟們都說阿晦來長安,是為了個姑娘。可當時,是他自己不去阿緋的啊。”


    江風無語,這位仁兄的腦回路,太清奇了。


    “啪”!


    江老太把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終於有人受不了了。


    江老太說:“你二妹妹已嫁了東宮,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休要再提!誰再提,我就撕了他的嘴。”


    江佑撇撇嘴,嘟囔道:“那些事兒,太子都知道。”


    江老太氣極,拿筷子打在他頭上,罵道“還說!”


    江佑一躲,江老太打了個空。


    江佑隻以為江老太不信,還補充論據說:“前幾天,因為這個,太子和阿緋還吵了一架。”


    江老太氣不活了。


    江風卻吃得津津有味。


    第二日,太平公主遷居東都洛陽的正式消息就放出了。


    同時,李隆業外放涼州,擔任刺史。


    申王和岐王也領了地方長官。


    長安城隻留下了兩個人皇子,寧王李成器,太子李隆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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