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突然站在她麵前的、麵容明豔的女子,崔姝言神色如常,回之以禮貌的一笑,並沒有多餘的話。


    隻因眼前的這個人,是她所不喜的。


    隻不過以她如今的境遇,學會對討厭的人報之微笑,也算是必備的本領。


    然而,高玉瑤看到崔姝言沒有像往日一樣對她露出討好的笑容,不由得發出一聲冷哼:“崔姝言,你如今真是長本事了,竟敢欺負明珠!”


    她說話的聲音很小,仿佛是怕其他人聽到似的。


    這倒也是,高玉瑤如今也到了要議親的年齡,在外人麵前,要時刻注意自己的形象。


    但,崔姝言卻知道,在這明豔端莊的外表下,高玉瑤有著怎樣一副狠毒的心腸。


    高玉瑤是崔大夫人的親侄女,崔明珠的親表姐。


    往日在崔府,高玉瑤可沒少變著法兒的欺負她,比如往她被子裏放渾身長滿刺的毛毛蟲,卻又不許她亂動。


    時至今日,崔姝言還記得那毛毛蟲爬進她褲管的感覺:癢癢的,麻麻的,而且被爬過之後,身上火辣辣的疼。


    因為她不知道,下一刻這毛毛蟲會爬到哪裏去。


    那時候她才七歲,卻已經知道這世上無人助她。


    她隻得生生忍住,因為,但凡她發出絲毫的驚叫聲卻是將毛毛蟲捉起來扔掉,高玉瑤和崔明珠他們隻會用更加殘忍的法子對待她。


    比如,排著隊,打她耳光。


    再比如,讓她端著一個空杯子,然後慢慢往裏麵注入沸水。


    ……


    類似這樣的事情,太多了。


    此刻,麵對氣勢淩人的高玉瑤,崔姝言淡淡一笑:“我如何對她,是我的事情。怎麽,高大小姐要為自己的表妹鳴不平嗎?”


    “崔姝言,你竟敢忤逆我!”


    崔姝言瞥了她一眼:“高大小姐在說什麽,我沒聽清楚。你可以說得更大聲一些。”


    “你……”高玉瑤剛要發火,又生生忍住。


    謝春雅坐在一旁,一副看好戲的姿態,完全沒有插手的打算。


    接下來的話,高玉瑤終究是沒有說出來,眼看著有人朝著這邊過來,她一甩袖子,氣鼓鼓地走了。


    待回到自己的座位,崔明珠湊過來,得意道:“表姐,你一定是教訓過崔姝言了,對吧?”


    高玉瑤麵色一白,悶聲道:“沒錯!”


    “太好了!我就知道,崔姝言最怕表姐啦!”說著,崔明珠看到了自己要好的玩伴,急不可耐道,“表姐,我看到可兒了,我去找她!等會兒回來再跟你說話!”


    看著崔明珠離開,高玉瑤的臉色終於垮了下去,惡狠狠地看向崔姝言的方向,壓低了聲音說道:“該死的崔姝言,她怎麽敢!”


    她的貼身婢女冬秀近前,低語道:“小姐,崔姝言旁邊坐著的那位是誰?”


    “謝春雅唄!”想到謝春雅,高玉瑤就更氣了。


    謝春雅一向是用鼻孔看人的,高傲得跟剛下過蛋的母雞似的,總覺得誰都沒有資格和她說話。


    之前她借著參加宴會的時機,想要和謝春雅交好,誰知,謝春雅拿鼻孔瞪她就算了,還說什麽“區區一個戶部侍郎的孫女,不配跟她說話”。


    笑話,她爺爺是正三品的戶部侍郎,又在戶部這樣緊要的位置,謝春雅憑什麽看不起她!


    不就是因為她的叔祖父位高權重嗎?真是笑話,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坐的是她叔祖父的位置呢,狗眼看人低!


    高玉瑤正憤憤不平的時候,冬秀湊過來說道:“小姐,奴婢有一個法子,可以一箭雙雕,同時對付謝春雅和崔姝言。”


    頓時,高玉瑤眼前一亮:“是什麽法子?說來聽聽。”


    “小姐,今日謝大夫人沒來,卻讓崔姝言帶著謝春雅來參加宴會,定是讓崔姝言好好照看謝春雅。隻要小姐想法子讓謝春雅出醜,到時候崔姝言完不成謝大夫人交代的任務,您想想看,崔姝言她還能好得了嗎?聽聞謝大夫人待人嚴苛,這若是回了府,謝大夫人不得扒掉崔姝言一層皮才怪!到時候她在謝家可就沒有立足之地了!”


    聽完,高玉瑤忍不住笑了:“冬秀,還是你機靈。讓本小姐想想看,該怎麽讓謝春雅出醜。”


    讓一個盛氣淩人的人出醜,那可真是太容易了。


    高玉瑤打定主意正要過去,沒成想這會兒安平侯夫人過來了。


    隨著安平侯夫人的到來,今日這賞荷宴正式開始。


    到底是侯府世家,安平侯夫人氣質雍容華貴,身上佩戴的東西無一不精致,無一不華美,看得一眾貴女的眼睛都跟著直了。


    謝春雅也不例外。


    她看著安平侯夫人頭上的一根碧玉簪子,默默地跟自己的貼身丫鬟小翠咬耳朵:“小翠,你猜安平侯夫人頭上的簪子值多少錢?”


    小翠看了一眼,見那碧玉簪子水頭兒極好,便壯著膽子猜到:“總得值一百兩銀子吧!”


    謝春雅撇撇嘴:“跟你說話真沒趣!你也不看看那是什麽成色的簪子?上次我在珍寶閣看到類似的簪子,水頭兒還沒這個好,就要足足一千兩銀子。更別說安平侯夫人頭上這個是上了年頭的老物件兒,更是有價無市!”


    小翠聽得直咋舌:天呐,她是小姐身邊的大丫鬟,一個月的月銀是二兩。要想買這樣一根簪子,她得五百個月不吃不喝才能攢到。


    在小翠跟前炫耀完,謝春雅又瞥了崔姝言一眼:“喂,崔姝言,這種成色的簪子,你隻怕是見都沒見過吧?”


    “見到了又如何?還能把它看到自己頭上來嗎?”


    謝春雅有點生氣:“崔姝言,你怎麽說話的?”


    見狀,榮嬤嬤立刻碰了一下謝春雅的胳膊,以示提醒。


    謝春雅隻得忍住,惡狠狠地瞪了崔姝言一眼。


    崔姝言並未看她,隻緩緩說道:“春雅,母親今日讓你出門,不是為了讓你看著別人的首飾滿目豔羨,而是讓你從容淡然,展示身為謝家大小姐的氣度。”


    “崔姝言,還用得著你提醒嗎?我該做什麽,我自是知道的。”


    崔姝言淡淡一笑,不再說什麽。


    不過,今日謝春雅這番模樣,倒是提醒她了。


    說起來,謝家的門第也不算低,像樣的首飾謝春雅也是有的。


    可她居然對安平侯夫人的首飾表示出這樣大的興趣,這足以說明,她的首飾並不多。


    至少,貴的首飾不多。


    可是,謝大夫人管著整個謝府,手裏的銀錢定然不在少數。


    畢竟,謝行淵是有封地的,就算是不論封地,陛下每年給他的賞賜也不在少數,若是這麽算起來,謝行淵是一個妥妥的巨富。


    照此說來,謝府應該是不缺錢的。


    可從謝春雅的表現來看,崔姝言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那就是——謝行淵的收入,並未歸入謝府的賬上。


    唯有如此,才能解釋謝春雅今日的行為。


    想到這兒,崔姝言心裏就有數了。


    賞荷宴開始之後,自然以賞荷為主。


    各家的夫人小姐三三兩兩地作伴,沿著荷塘邊沿的石徑,欣賞著盛放的荷花。


    崔姝言也起身,和謝春雅一道,沿著這彎彎曲曲的石徑,閑散地走著。


    今天的太陽不是很大,再加上侯府命人在周圍放了一排冰盆,因而並不熱。


    此時微風習習,送來陣陣荷花的清香,沁人心脾。


    “到底是侯府世家,單單這一個荷塘,隻怕每年的花費都得數千兩銀子。再加上裏麵種植的名貴荷花,隻怕要用萬兩銀子來算了……”


    聽著身後不斷傳來的謝春雅的唏噓聲,崔姝言心中的疑問,愈發得到證實。


    她不動聲色,繼續走著。


    就在這時,她瞧見高玉瑤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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