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之後,崔姝言自己也愣住了。


    她居然、打了謝行淵!


    對內,他是謝家輩分最高的人,她打他,是不尊重長輩。


    對外,他是高高在上、一言九鼎的謝王爺,她打他,是以下犯上。


    所以,不管是從哪兒論,她都不應該打謝行淵。


    尤其是,還是掌摑。


    這個打人的方式,是帶著侮辱性質的。


    不止是崔姝言,就連謝行淵自己也愣住了。


    他這是、被人打了耳光?


    說實在的,別說他走到如今這般地步,無人敢如此放肆。


    就算是小時候,也沒人敢這麽對他。


    偏偏這個崔姝言,居然打了他一記耳光!


    謝行淵摸了一下臉頰,嘶,還挺疼。


    說也怪了,原本說出那些話的時候,他是很生氣的。


    挨了這一耳光,竟然不生氣了。


    謝行淵覺得,自己可能有點犯賤。


    不生氣了之後,他心平氣和道:“那你為何不肯離開謝家?”


    “敢問叔祖父,我離開這裏,能去哪兒?”


    “我既然讓你離開,自然會妥善安置你。”


    “嗬!”


    崔姝言嗤笑一聲,並沒有多餘的話。


    男人的話,是靠不住的。


    她上一世落得那樣的下場,完全就是因為太相信男人。


    若是重活一世,她還相信男人的話,那才真是半分長進都沒有!


    “你嗬什麽?”這會兒,謝行淵也不生氣了,格外有耐心。


    “沒什麽。叔祖父,我已經確認,在這件事裏,你也是受害者。所以,我不會因為這個孩子就賴上你,再者,我也不會拿這個孩子要挾你。你盡管可以放心。日後,也就不必再為這件事情費心了。”


    噌——


    謝行淵隻覺得一股子火氣又上來了。


    “本王會怕你賴上嗎?本王是擔心你,擔心你因為這個孩子心急如焚,尋短見!”


    “叔祖父不必擔心,我不會自尋短見。就算是日後被人看出有孕,我也隻會說是謝紹航的孩子,絕不會給你添半分麻煩!”


    在她看來,謝行淵之所以這般熱心,不過是怕她以後把這件事捅出來罷了。


    畢竟,在朝為官的人,官聲是很重要的。


    若是傳出謝行淵和她有染,他這個官也就做不下去了。


    多年來出生入死,浴血奮戰搏出的大好前程,也會因此而葬送!


    這個代價,是謝行淵付不起也不願意付的。


    謝行淵被氣樂了:“你以為,本王是怕影響了自己的名聲,才在這裏苦口婆心跟你說這麽多?”


    崔姝言沉默,並不說話。


    但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她就是這麽想的。


    謝行淵氣得狠,拳頭攥得緊緊的,很想發作。


    怎料,他還沒來得及發作,崔姝言已經捂著心口,看樣子,是又想吐了。


    果不其然,不過片刻,崔姝言就連連作嘔。


    看著她那難受的樣子,縱然謝行淵心裏有再大的火氣,也發不出來。


    忙上前一步,把止吐藥端給崔姝言。


    崔姝言看也沒看他一眼,直接接過藥碗,一仰脖,一口氣喝完了所有的藥。


    謝行淵歎為觀止:“不苦嗎?”


    說著,他伸手在碗沿上蘸了一下,放在嘴裏嚐了嚐,苦得他的臉都皺成了包子。


    崔姝言神色淡淡:“隻有被嬌寵著的人,才有資格說藥苦。一般人生病的時候,有碗藥喝就已經很不錯了。”


    曾經,有很多次,她生病的時候很想喝一碗藥。


    但是,並沒有。


    她病了,崔大夫人根本不會想著讓人給她抓藥,隻會罵她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怎麽別人沒生病,偏偏就她生病了,還不是她命賤?


    往日種種,如今再回憶起來,依舊酸澀不已。


    聽到崔姝言的話,他覺得很不舒服。


    早在崔姝言最初找上門去的時候,他就派人查了崔姝言的底細,包括她未出閣的時候發生的事情。


    這一查,他才了解崔姝言的身世。


    知道她雖然在崔家長大,有親爹,有名義上的母親,卻活得如同孤女一般。


    這樣的經曆,足以讓她活成一隻刺蝟。


    在麵對變故的時候,她本能地會用渾身的刺去麵對。


    她會這樣,是因為她遭遇過的,全都是來自於他人的惡意。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會以最壞的惡意去揣度人心。


    想到這些,謝行淵的語氣比原先更加和緩:“本王跟你說這麽多,絕不是擔心你會把這件事說出去,從而影響本王的名聲。本王是擔心你的處境,擔心你被人苛待。”


    崔姝言抬頭,對上謝行淵赤誠的雙眸,心裏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她很快低下頭:“多謝叔祖父肯為我著想。但是,不必了。”


    她既然想留下這個孩子,就有把握能護住他。


    崔姝言越是這樣,謝行淵就越是著急。


    “你可知,我與你的事,謝邵航也是知曉的。他並非良人,靠不住。”


    “我從未想過去靠他。叔祖父,您請回吧。”


    謝行淵不甘心,還想繼續說服她。


    崔姝言卻又幹嘔起來,看著很難受的樣子。


    他上前,想為她拍一拍,崔姝言卻仿佛更激動,幹嘔得也越厲害。


    無奈,謝行淵隻得離開。


    回到鬆鶴堂之後,謝行淵愁眉不展。


    他思來想去,還是把文先生叫了過來。


    二人相對而坐。


    謝行淵開口:“我最近有一個朋友,遇到了一件讓他費解的事。他百思不得其解,來請教本王。你也知道,本王沒什麽感情上的經驗,所以,把你叫來問問。”


    文先生是他認識的人之中感情經驗最豐富的。


    這事兒來問他,錯不了。


    畢竟,文先生在秦樓楚館流連已久,且長年累月惦記隔壁宅子裏的陶寡婦、而不得,可以算得上是經驗豐富。


    文先生聽完,悄摸摸看了謝行淵一眼,反問道:“是哪位朋友?”


    謝行淵敲桌子:“這不是重點。”


    “哦,王爺請問。”


    “是這樣的。有一個女子懷上了我、這位朋友的孩子,但是吧,二人不曾成婚,之間又有著輩分上的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現在可以確認的是,這女子對她夫君無意,也從未發生過什麽。我這位朋友可以安排她和離,她偏偏不願意……”


    謝行淵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文先生打斷:“王爺,您說的這不就是您和少夫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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