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尚書安撫了府醫幾句,隨即看向崔姝言:“你可以開始說了。”


    崔姝言看了府醫一眼,客客氣氣道:“可否讓我看一下你的藥箱?”


    “給!”府醫直接伸手,把肩上挎著的藥箱遞了過來,趾高氣揚地補了一句,“查看的時候仔細著些,休要弄髒了我的藥,影響藥效!”


    崔姝言笑著接過:“還請您放心,我也是學醫的,不會弄壞你的藥。”


    府醫冷哼一聲:“隨便看了幾本醫書,也敢說自己學了醫,這話傳出去,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崔姝言不與他爭辯,隻問道:“何大小姐請你過來的時候,可說了是給誰看病?”


    “自然說了。我這藥箱裏的藥都是給有孕的婦人準備的,你不會是沒看出來吧?”


    說完,府醫的臉上流露出一抹輕蔑的笑。


    就在這時候,崔姝言捏起一味藥,問道:“那麽,這個是什麽?”


    府醫瞥了一眼:“用白芷炮製過的杜仲。”


    “這並不是尋常保胎的藥物,你去給二少夫人看診,為何會帶著這個?”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二少夫人懷孕已經有六個月,這個時候,腹中的胎兒一般不會受到影響,卻極容易岔氣。而經過白芷炮製過的杜仲,對於順氣有奇效。這原本就是醫書孤本裏記錄的法子,你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說著,府醫得意地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尋常的大夫,自然不會這麽處理藥物。


    而他偶然從古籍中看到了這樣的法子,奉為至寶,且用了好幾次,都成功了。


    所以,他對這個法子深信不疑。


    崔姝言點點頭,認可府醫的話,卻話鋒一轉:“你看過這法子,理應記得旁邊還記錄了一句話,那就是運用此藥的時候,不可與杜仲花的花粉同服。”


    府醫一怔,沒料到崔姝言也看過這本醫書孤本:“的確是有這麽一句。但是這個時候並非是杜仲花開的季節,所以,我就沒有考慮這個。”


    “現在雖然不是杜仲花開的時候,但,若是提前收集了杜仲花的花粉,也不是沒有可能。”


    說完,崔姝言看了站在旁邊的阿念一眼。


    阿念會意,立刻打開旁邊的小匣子。


    這小匣子裏麵,放著一件白色的錦裙,正是趙思敏今日所穿的。


    這時候,何玉瑤的臉色明顯變了一下。


    而府醫則是上前一步,蹲下身去仔細查看,之後,他將衣服提起來,抖了抖,看著匣子底部的粉末,用手指蘸了一些,放在鼻尖聞了聞,陡然變了臉色。


    這粉末,正是杜仲花的花粉。


    要知道,這杜仲花的花粉雖然不入藥,可即便是呼吸到杜仲花粉,也是有效果的。


    若是同時內服用白芷炮製過的杜仲,最輕也要沒了肚子裏的孩子,若是嚴重一些,就連母體也會受損,會血崩不止,進而香消玉殞。


    府醫今日理所當然地認為現在不是杜仲花開的季節,不會有杜仲花粉,才打算用這個法子。


    可事實上,如果他今日真的用了這個法子,二少夫人輕則會失去肚子裏的孩子,重則會當場殞命!


    想到這兒,府醫的手就哆嗦起來,他向來幹的都是救人的活兒,可從來沒有半分害人的心思啊!


    但是,他萬分不解:“為何二少夫人這衣服上會有杜仲花的花粉?”


    “是啊,為什麽呢?”崔姝言問了這麽一句,意味深長地看向何玉瑤。


    何玉瑤一怔:“你看我做什麽?你該不會懷疑這花粉是我撒到二嫂身上的吧?今天,除了帶著府醫過去,我可從沒見過二嫂!”


    “不急。”崔姝言不慌不忙地看了府醫一眼,“何尚書不通醫術,還請府醫將其中的利害告訴何尚書。”


    相對來說,何尚書更願意相信府醫的話。


    府醫後怕不已,顫著嘴唇把自己今日的疏忽說了。


    聽完,何尚書臉色一變:“所以,往老二媳婦身上拋灑杜仲花花粉的人,就是別有用心之人!”


    “不止。”崔姝言接著說道,“這別有用心之人,對貴府府醫的行醫手段也很了解。”


    何尚書略略一想,就明白了。


    今日,趙思敏身上沾染杜仲花的花粉在前,請府醫前去診治在後。


    唯有杜仲花的花粉遇上府醫所用的用白芷炮製過的杜仲,才能發揮效用。


    所以這個計策,當真是一環扣一環。


    想明白之後,何尚書立刻讓人去請趙思敏過來。


    她是在何處沾染了杜仲花的花粉,她和她身邊的人是最清楚的。


    即便是當時沒有察覺到什麽,事後也會回憶出不對勁兒的地方。


    很快,趙思敏趕到。


    知道事情的原委之後,一直跟著趙思敏的阿思說道:“小姐是在躲避大黃蜂的時候撞到了矮牆上,想必是在那個時候沾染上杜仲花的花粉的。在此之前,小姐的衣服上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


    何尚書立刻讓阿思帶路,帶著人去查看趙思敏撞上的那處矮牆。


    沒多久,從矮牆上刮下的粉末就送到了府醫麵前。


    府醫仔細辨認,確認這牆灰之中,有杜仲花的花粉。


    同時,阿思稟明,她們前去搜集牆灰的時候,發現牆壁表麵曾被人清理過。


    隻是,花粉細膩,既然牆上曾經沾染過,想完全去除是很難的。


    何尚書陡然變了臉色:“查!查這處牆麵被何人動了手腳!”


    何府之中,規矩森嚴,哪些下人負責哪個地方,都是有記錄的。


    幾乎是沒費什麽功夫,就找到了負責這處矮牆的下人。


    何尚書立刻吩咐人,去把此人帶過來。


    然而,派去的人很快回來,說這個下人在他自己的房間裏上吊了。


    如此,便是死無對證。


    查到這兒,這條線索也就斷了。


    一瞬間,何尚書的臉色變得特別難看。


    原本,老二和老二媳婦在府裏暗中查奸細,他還有些嗤之以鼻,覺得這純粹是在胡鬧。


    可直到現在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錯的有多離譜兒。


    府裏,的確是不太平。


    想到線索斷了,沒辦法再查下去,何尚書如坐針氈。


    若是放任凶手逍遙法外,以後再想把人找出來,可就難了。


    這樣,無異於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這時候,趙思敏微施一禮:“父親,兒媳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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