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她。


    這三個字說得幹淨利落,毫無起伏,仿佛隻是在說今天的夜色一般。


    我的呼吸都頓了一下,但立刻,有些明白了過來。


    之前葉飛跟我說,阿藍在進入揚州之後遭到了襲擊,我一直在思索那襲擊到底是衝著她,還是衝著我,現在的遭遇讓我明白過來,一切都是衝著我。


    這個女人,我雖然不知道她是誰,但看起來她知道我的名字,也知道了我的臉被毀掉,應該就是她的人去襲擊了阿藍,而知道了我並不在阿藍身邊之後,她才在這個地方來堵截過江的私船。


    她甚至,還知道我一定會渡江。


    她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與我素未謀麵,就要我的命?!


    不等我想清楚,周圍的那些人已經走了過來。不過,他們雖然走了過來,卻仿佛還有些猶豫,你看看我,我看看裏,手裏握著刀都還沒有出鞘。


    那個女人厲聲道:“還不動手?!”


    那些人聽得一驚,急忙伸手拔刀,就聽蒼啷啷幾聲,鋼刀出鞘,寒光一下子照在我的臉上,刺得我的眼睛發痛。


    鐵器上隱隱的血腥氣刺激得我哆嗦了一下,這一刻,真的是命在旦夕了,我用力的咬著下唇,皮膚被咬破,血染上了舌尖,我抬起頭來說道:“你這麽沒用啊?”


    那個佇立在黑夜中的纖細身影一顫,回過頭來看著我,氣息有些不穩的:“你說什麽?”


    “我說,你這麽沒用啊?”


    “……”


    “敢在這個地方堵我,敢這樣大動幹戈的來殺我,卻不敢看看我到底有什麽過人之處。”


    “……”


    “還是說,其實你是知道的,因為知道,所以才急著殺我。”


    周圍的人這一刻呼吸都屏住了,不敢置信一般的全都盯著我看,我已經沒有力氣站起身了,隻能狼狽的趴在地上,可抬起的頭卻絲毫沒有狼狽的跡象,仿佛還在俯視著那個一直挺直了背脊的人。


    我笑了一下:“也難怪,你會選擇殺我了。”


    “……”


    “正是這種人,才會做這種事。”


    那個女人的氣息越來越亂,她一下子轉過身走到我麵前,蹲下來直直的瞪著我的眼睛:“你以為我是怕你!”


    “不是嗎?”


    “你——”


    她一口銀牙咬得咯咯作響,好像恨不得上來咬斷我的舌頭讓我不能再開口一樣,不過越是這個樣子,我倒比剛剛越感覺到安全——雖然,也隻是一點點安全。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她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狼狽,轉眼看了看周圍那些高大的身影,一揮手道:“你們先退開。”


    那些人倒像是如釋重負一般,急忙收刀回鞘,小心的退後了幾步,就聽見這個女人咬著牙對我道:“你知道我是為什麽殺你?”


    我心裏咚咚直跳,但臉上卻並沒有太多變化,隻是模糊的看著那張姣好的麵容,帶著氣急敗壞的神情,想了想,然後平靜的道:“一個女人要殺一個連麵都沒見過的女人,還能為了什麽?讓你這樣的女人要打要殺的,除了為男人,也不會有什麽別的原因了吧?”


    她的呼吸更亂了:“你知道我是為了誰?”


    “……”


    這一回,我說不出話來了。


    其實剛剛那些話,不過是我鬥膽一試,隻是為了拖延時間,而說她為了男人,也不過是我的猜測而已,隻是沒想到真的是為了男人而這樣大動幹戈,我越發覺得心裏緊張起來。


    是什麽人?


    長江南岸的這個人,到底是誰?


    感覺到我的沉默,她目光閃爍了一下,突然冷笑了起來:“你也不知道,對不對?”


    “……”


    “哈哈,你連我為了誰都不知道,你連有什麽人為你朝思暮想都不知道。”


    “……”


    “嶽青嬰,你還不該死?!”


    我的氣息也有些不穩了起來,卻還是咬著牙道:“我該不該死,也輪不到他人置喙。”


    她的目光變得陰冷起來,像針一樣:“我也不想管你該不該死,我隻是要你死!”


    說完,她抬起手從靴子裏抽出了一把短小鋒利的匕首,寒光攝人,我頓時心跳劇烈,驚恐得睜大了眼睛,就聽見她冷冷的說道:“也罷,我來和你做個了斷。”


    “……”


    “將來見了閻王,我自有分辨!”


    說完,她便舉起匕首朝我紮了下來。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刻,她身後突然跑過來一個人,似乎也是她的隨從,氣喘籲籲的道:“小姐,有人過來了。”


    她被人打擾了,眉頭緊皺:“那又如何?”


    “是……是咱們的人。”


    “什麽?!”


    她驀地一驚,手上的匕首僵了一下,下意識的站起身回頭去看,我隻覺得自己都已經走到了鬼門關的門口了,又生生的止步,全身冷汗都嚇出來了,急忙也抬頭去看前麵,隻希望自己還有一線生機。


    我不知道現在的時辰,但從船在上遊下水,慢慢的沿著江水駛向下遊的這個渡口,再到他們大動幹戈的抓人,找人,隻怕也過了大半夜了,仿佛遠處的天邊都已經不再是沉重的漆黑,而隱隱透出了一點光來。


    隨著那樣的光亮,更多的火把從遠方靠近過來。


    仿佛看到了一線生機一般,我的呼吸都沉重了起來,這邊的人似乎也有些慌神了,好幾個人都迎上去看,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不一會兒又都回來,還帶了更多的人過來。幾個士兵走到那個女人的身邊,神色有些怪異的道:“小姐,是布圖帶人過來的。”


    布圖?


    這個名字,好熟悉……


    我皺了下眉頭,隻是這一刻毒發難受得厲害,也根本沒有餘裕去想到底是誰,隻能半趴伏在地上,勉強看著前方的火光越來越亮,似乎來的人不少,腳步聲震得地麵都微微的發顫。


    不一會兒,火光已經照亮了周圍。


    我這才看清,那個女人身材不算高大,但纖穠合度,穿著一身墨色的錦衣顯得利落而貴氣,她身後跟了不少人,都是著裝整齊的士兵,對她也是畢恭畢敬的,那些人一見過來的人馬,也都跟著她迎了上去。


    就聽見她沉聲道:“你們來幹什麽?”


    “你又在這裏做什麽?”


    這個聲音一響起,那種熟悉的感覺越來越甚,我竭力的想要看清,可眼前隻能看到晃動的人影和忽閃的火光,小腹內又是一陣絞痛,讓我幾乎昏厥過去。


    一時間痛苦和難受像潮水一樣用來,幾乎讓我失去了知覺,不知過了多久,才稍微恢複一些,恍惚間就聽見另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響起,諂媚的說道:“大人,沒錯的,小的一定不敢騙您。官府的畫像上那個女人小人真的認識。”


    我的眉頭一皺,一咬牙抬起頭,就看到一個卑躬屈膝的人站在前麵,火光中隻見他不斷的點頭哈腰。


    苟二!


    他正站在一個看似領頭的人麵前,陪笑著說道:“那個女人的臉是爛了,跟畫像上不一樣了,所以別人都認不出,大人在揚州也找不見她。可小人的老婆白天才跟她見了麵,還給了她很多銀子,那些銀子可都是小的家裏的呀,哼——”


    “……”


    “嘿嘿,大人恕罪。小的就是偷偷的跟過去,才看到他們的。一發現是她,小人立刻就到官府稟報各位大人們了。小人不敢撒謊,不敢撒謊啊。”


    雖然已經沒有一絲力氣了,可我還是狠狠的咬了下牙。


    沒想到我和芸香的見麵居然被他跟蹤了,想來,大概就是芸香回去拿那些銀子,被他阻止,還動手打了人,可芸香還是堅持將那些銀子拿出來給了我,隻怕苟二那個時候就不甘心,所以偷偷的跟著她,也看到了我。


    他居然去報告了官府!


    不過,雖然一直不喜歡他,也討厭他這樣貪得無厭的人,但這個時候卻是他救了我。如果不是他去官府稟報,如果不是他帶著那些人找來,也就是在剛剛,我已經被殺了!


    想到這裏,不由的鬆了一口氣。


    那麽,現在來的這些人,到底是揚州官府的人,還是——


    雖然已經痛得視線模糊,神智也不甚清楚,可我隻是一想,可感覺到一種心驚。而這時,那些人已經走了過來,感覺到那個女人和她帶來的人都下意識的退開了,苟二走到了我的麵前,低頭一看,立刻指著我大聲道:“沒錯沒錯。就是她,她就是畫像上的那個女人,嶽青嬰!”


    嶽青嬰!


    這三個字在夜幕中響起,多少帶著一絲震人心魄的感覺。


    然後,我就聽到一陣腳步聲響起。


    雖然周圍的人很多,可那腳步聲卻顯得比任何人都急,都沉重,帶著一種無法忍耐的急促和按捺不住的悸動,不僅那個女人的人退開了,就連剛剛走過來的那些人也都退開了,苟二被身後一個人拎著脖子甩到了一邊。


    一片雪白的,仿佛冰雪染成的衣衫,晃動著出現在眼前。


    我隻覺得呼吸一頓,下一刻,自己已經被抱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青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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