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斯郎降措做生意的人,竟然是謝烽?!


    是他,要購買青礦?!


    我的腦子裏像是有一陣驚雷滾過,震得耳朵都在嗡嗡作響,一時間什麽都聽不到了,隻有腦海裏一幕一幕的畫麵,如閃電般飛快的閃過——臨汾城一戰中,那驚天動地的投石車、鐵玉山當年鍛造的那架鐵車,還有斯郎降措跟我說的那些話。


    我猛地顫抖了一下,仿佛有一道閃電從頭過到腳。


    我抬起頭來,眼睛都有些發紅:“查比興,殺了他!”


    查比興瞪大眼睛回過頭來看著我,臉上詫異的表情,就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不僅是他,周圍所有的人全都嚇了一跳,連裴元灝都大吃一驚的轉頭看向我,大概誰也沒有想到,我會一開口就吐出這麽狠厲的話來。


    但下一刻,查比興便沉聲應道:“是,大小姐!”


    這一回,謝烽也不再像之前那樣好整以暇,他解開了自己的腰帶,將身上那件濕淋淋的外衣脫下來淋在手裏,然後對著查比興和宇文英說道:“顏小姐要我的命,你們還不動手嗎?”


    他的話音剛落,查比興已經一揚手衝了上去,而宇文英的馬刀也在空中閃出了一道寒光,直揮向他的頸項。


    就在兩個人同時夾擊而上的時候,謝烽掄起手中那濕透了的衣裳猛地朝前一揮,原本濕噠噠軟塌塌的一件衣裳,這個時候突然堅硬得像是一根粗壯的木棍一樣,甩出的水滴都帶著呼呼風聲,宇文英和查比興原本已經要衝到他麵前了,這突如其來的一棍橫掃,讓他們兩硬生生的停下了腳步,急忙閃身躲開了那些水底的攻擊。


    而我眼角的餘光看到那些水滴飛出去射了好遠,有一些直直的打到剛剛我藏身的砂岩上,竟然打出了幾個洞來!


    好強的力道!


    束濕成棍,我的腦海裏浮現出了這四個字,這也是一門高明的內功,據說練到最高層之後,什麽東西到了手裏都能變成武器,俗話說的摘花飛葉皆可傷人,就是這個道理。


    查比興和宇文英躲開之後,也回頭看了一眼,兩個人都微微變了臉色。


    顯然,謝烽真正的實力,他們兩都沒有弄清過,而這個時候,也才初見端倪而已!


    不過即便如此,這兩個人全然不懼,他們兩對視了一眼之後,宇文英低呼一聲,便揮舞著馬刀再次衝上前去,謝烽也麵無懼色,手中的濕棍虎虎生風,反手一揮,竟然直接跟那帶著萬鈞雷霆的馬刀對上了!


    就聽見空中傳來了“錚”的一聲銳響。


    像是琴弦被重力扯斷一般的聲音,聽得我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而就在他們兩手中的兵器一交擊的一瞬間,另一邊的查比興已經欺身上來,雙掌如排雲禦風一般,直擊向謝烽的麵門,謝烽驟然回頭一看,急忙又反手揮出一棍重重的打在宇文英的刀背上,整個人借勢一起,兩條腿直踢向了查比興。


    這一瞬間,我隻聽見一陣雨打芭蕉般的悶響,雙掌和他的兩腳已經過了不下十招,而另一邊,宇文英也毫不示弱,揮舞著大刀殺將過來,謝烽最後一腳與查比興的那一掌擊過,兩個人都被震退了一步,還沒來得及穩住身形,謝烽又猛地掄起一棍在地上一掃,那原本就不算堅硬的砂石地竟然被那一棍硬生生的掃出了一道深深的溝壑,砂石混著泥土全都打到了查比興的臉上,他慘呼了一聲,眼睛被沙土給迷住了。


    而就在這時,宇文英的迎風一斬已經近在眼前。


    謝烽的眼中終於露出了一絲慌亂,他急忙舉起手中的棍子往上一抵,一道寒光,從中央劈過!


    那根濕衣束城的棍子,被硬生生的劈成了兩截。


    仿佛注入的勁力被這一刀斬下而卸掉,謝烽整個人都搖晃了一下,而宇文英毫無鬆懈的意思,一斬之後,他立刻便旋轉著馬刀,直直的刺向了謝烽的麵門!


    這種沉重的馬刀,殺傷力最大的招式都是劈砍,很少直刺,但此刻他竟然使出了這樣一招,可見是急於求成,甚至已經動了真正的殺念!


    而這一刻,謝烽的臉色突然變得陰沉了起來,眼看著那明晃晃的馬刀旋轉著,像是鐵鑽一般要刺穿他的頭顱,而他竟然躲也不躲,甚至迎了上去。


    我聽見身後已經有人發出了驚愕的呼聲。


    就在那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他兩隻手拿著的那兩片已經濕軟下來的半截衣裳猛地朝著中央一合,竟然一下子絞上了宇文英的馬刀!再朝著兩邊一展,那直刺向他麵門的馬刀被硬生生的止在了離他的眉心不到三寸的距離!


    但,這還不是最驚人的。


    最驚人的是,那身經百戰,已經不知道砍殺過多少野獸,多少人的頭顱的堅硬鋒利的馬刀,竟然在那兩片濕布的纏繞下不斷的顫抖,好像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絞殺著這把馬刀,要將那馬刀就絞碎一般。


    糟了!


    謝烽,他要毀了宇文英的白山馬刀!


    我下意識的大喊道:“不要!”


    而就在我一聲驚呼之後,就聽見身後一陣腳步聲跑了上來,回頭一看,是裴元灝身後的那些士兵,他們走上前來,全部拉弓上弦,手中的箭尖都對準了前麵的謝烽!


    他,也要殺了謝烽?


    還是,要抓住謝烽?


    剛剛我對查比興放的那句狠話,其實是在極度的驚恐之下做出的決定,現在隻是看著他們三個人的搏鬥,甚至還沒有任何人受傷見紅,我就已經有些遲疑了,可我心裏那個念頭卻始終沒有改變。


    謝烽,絕不能留!


    至少,能讓他再回去!


    我回過頭去看著裴元灝:“還不讓他們放箭嗎?”


    那些箭矢閃著寒光,隻要他一聲令下——一切的事情都能在這一刻解決,可裴元灝卻皺著眉頭,沉聲道:“還不到時候。”


    聽他這麽一說,我立刻又轉過頭,就看見宇文英的臉色劇變,立刻就要攪動馬刀脫困,但是卻根本無法撼動,甚至連往回抽都沒有辦法!


    眼看著刀刃發出了近乎刺耳的慘鳴,幾乎就要被擰彎,宇文英的虎口也掙裂開來,謝烽忽然大喝一聲:“啊——!”


    那一聲怒吼之下,猛地將勁力灌注在兩隻手上,兩條濕衣的布條發出啪啪的聲音,硬生生的被折斷,而那把馬刀一下子脫手而出,忽的一下朝著查比興飛了過去。


    這一切隻發生在一瞬間,查比興的一隻手才剛剛將臉上的灰土抹下去,甚至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那把馬刀已經化作了一道閃電,直刺向了他的眼睛!


    這一刻,我的心跳都停住了!


    難道,就因為我的一句話,查比興就要葬身於此?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一瞬間,突然,查比興猛地伸出手來,手上甚至還沾著灰土,在那把馬刀幾乎已經要刺穿自己眼窩的時候,硬生生的捏住刀刃。


    頓時,一道鮮血從他的掌心和刀刃間噴射了出來,灑了他一臉。


    而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他的臉上,又是灰土,又是鮮血,有一種格外殘酷的感覺,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查比興,甚至沒有想過,查比興會有這樣的一麵。


    尤其是他那雙眼睛,從來都是笑眯眯的,帶著戲謔和玩笑的輕鬆,但在鮮血的陰沉下,突然就化作了野獸的眼睛,當他抬頭看向謝烽的時候,連謝烽本人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竟然後退了一步。


    我啞聲道:“查比興……”


    他像是根本沒有聽見我說話,那隻手還緊緊的握著刀刃不放,而另一隻手,已經慢慢的抬起來,握住了刀柄。


    他做這一切的時候,動作都不快,甚至很慢,我能看到他手上的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落,也能聽見他沉重的呼吸聲在耳邊響起,但是,當他的那隻左手握住了刀柄的時候,突然突然一聲怒吼,猛地一旋身,刀鋒上的鮮血在空中揮灑出了一個淒豔而慘烈的弧度,寒光中帶著血氣,砍向了謝烽。


    直到他出手,謝烽似乎才反應過來要躲避,他急忙一翻身,整個人輕盈得像一隻鷂子似得淩空而起,朝著湖心退去。


    可是,根本不等他退開,那把馬刀已經近在眼前。


    我聽見一聲慘叫,在湖麵上響起,甚至震蕩得整個湖泊的水都微微的顫抖了起來。


    所有的人睜大了眼睛,看見另一從鮮血從他們兩個人之間噴射了出來,而謝烽就像一隻被斬斷了翅膀的鳥兒,直直的落進了湖裏,撲通一聲,激起了一人多高的水花。


    水花中,還有著怎麽也無法忽視的鮮血。


    我已經被眼前的這一幕驚呆了,眼看著查比興站在湖邊,身上也被濺起的湖水淋了個頭,他的那隻右手,還不斷的有鮮血往下流淌,形成了一道血線。


    但是,等到謝烽被那些一擁而上的士兵撈起來之後,才知道,查比興的傷,根本不算什麽。


    謝烽的一隻手,被齊肩斬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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