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


    第二天上午,陸濤跟著徐誌森以及他的秘書吉米登上了去上海的飛機,坐在頭等艙裏,他也沒有覺得有什麽特別。下了飛機,經過快速通道,直接走入一輛停在外麵的奔馳車,他發覺,人們見到徐誌森時都有點緊張。汽車把他們一行人徑直拉到一個私家餐廳,桌子上已布好菜,整整兩桌人站了起來,一一過來與徐誌森握手,有各個公司的總裁、經理,還有律師。


    大家落座後,徐誌森站起來,用不太客氣的聲調說:"謝謝各位,我這次代表森道爾公司,來華處理塞西爾公司和tand


    g公司下屬的幾個中國子公司的財務問題,希望諸位很好地配合一下。我首先感謝大家的歡迎,為了下麵的合作,在這裏,我敬各位一杯。"


    大家紛紛幹杯。


    一個服務員端著一盤菜走過來,被徐誌森攔住了。


    "諸位要是不介意,能否遲一點吃飯?我隻有兩個小時處理這件事,下麵時間還有安排。"


    大家點頭。


    徐誌森對小姐:"請把菜全部撤下去。"


    小姐點頭走了。


    兩桌菜忽然間就全空了,換上了大家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電腦。


    徐誌森的表情很滿意,他喜歡這麽一種工作氣氛,似乎隻有在這種氣氛裏,他才能夠充分伸展自己。他開始繼續講話,拉一些家常,忽然話鋒一轉:"你們兩家公司都是大公司,下屬的各分公司之間有很多聯絡,現在兩家公司合並,財務糾紛無可避免,原先的解決方案,使現有的一半公司出現不贏利的情況,常務董事會對此很不滿意。我的方案是,道爾公司可接受tand


    g公司下屬17個子公司手頭的證券、債券,並把它出售給塞西爾公司下屬的9個子公司,用以交換t&g公司損失的利益,這樣,你們今年的全部營業記錄會更新,不贏利的公司隻變成一家,這一家,我們要關閉它。"


    大家的眼睛望向一個戴眼鏡的人,那人低下頭。


    "這是關鍵點,下麵,我請大家花時間讀一下我的方案,裏麵牽涉到有關你們的利益,有什麽問題希望大家提出來。"徐誌森說罷,示意吉米,吉米發文件。


    徐誌森走到那個低著頭的人麵前,他叫馮象,徐誌森拍拍他的肩膀:"請出來一下。"


    陸濤左看看右看看,也溜了出去。


    餐廳外麵是一個咖啡茶座,徐誌森和馮象就坐在一張咖啡桌邊。


    陸濤慢慢地走近他們,靠近徐誌森不遠坐下,隻見徐誌森拍拍馮象的肩膀:"你這麽一個可有可無的小公司使道爾公司一年就損失了七百萬美元,這裏有隻有三百七十萬有賬可查,其餘部分呢?你都幹了些什麽?你為什麽要讓t&g公司接受這個損失呢?你怎麽能趁著重組,把呆賬和壞賬算在道爾公司的名下呢?"


    馮象的表情非常不自然,他目光呆滯,隻是機械地回應:"我的報表——"


    "你的報表,你的報表!"徐誌森猛然提高聲調,"你的報表是垃圾,花了我兩個晚上去看!把你的電話拿出來,打給你的律師,打吧,他現在會代表道爾公司告訴你,為什麽關閉你的公司後,道爾公司仍會損失三百萬!打吧,打吧!"


    徐誌森拿著裝咖啡糖的器具在桌上撞擊,咖啡濺了馮象一臉一身。


    馮象屈服了:"那我怎麽辦?"


    徐誌森歎了一口氣:"把你公司裏的辦公用品賣了,要不搬回家去吧,道爾公司不會給你出一分錢的遣散費!我以後也不想再見到你,你站起來——從這裏一直走出去,對,一直走出去。"


    馮象走了,徐誌森點上一支煙,揮手叫服務小姐過來清理桌子。


    這一幕,把陸濤迷住了,他感到徐誌森身上有種無堅不摧的力量。


    徐誌森忽然看到陸濤:"哎,陸濤,你怎麽出來了?你要喝點什麽?"


    餐廳裏,氣氛很緊張。


    大家在苦讀文件,有的人的腿在抖,有的人在交換意見。


    一個人把香煙熄滅在另一個人的杯子裏,另一個人看也不看就喝了。


    一個人用手在文件上畫著橫道兒,問另一個人:"我的筆呢,我的筆呢?"


    吉米抱著徐誌森的筆記本走了出來,他來到徐誌森和陸濤身邊坐下,把筆記本打開,放在徐誌森麵前。


    徐誌森用燃著的香煙對著顯示屏指指點點:"這一款,可退讓百分三十,這一款,可退到兩百萬美金,到此為止,你懂嗎?"


    吉米點點頭,然後問:"要是——"


    徐誌森堅定地說:"他們會滿意的,他們隻能如此。我還有事,你晚上來飯店找我。"


    吉米點點頭走了。


    徐誌森對陸濤說:"走,我們去外麵透透氣。"


    外麵是一個帶著圍牆的小花園,圍牆外麵隱隱有來往的汽車聲傳來,而花園裏靜悄悄的,陸濤來的時候沒有留意,原來整餐廳就建在一個老上海的公館裏。


    徐誌森望向陸濤:"沒辦法,工作就是這樣。"


    "你可以呀!"陸濤用驚奇的語氣說,事實上,這是他平生第一次感到震撼。


    "你說什麽?"


    "我說是,你就是大家說的那種成功人士,是不是?"


    "我一點不覺得自己成功,很多方麵,陸亞迅比我要成功得多。"


    "陸亞迅成功?別開玩笑了。"


    "成功不隻是生意方麵,擁有一個成功的家庭更重要。"


    "成功的家庭?如果你想有一個不是易如反掌嗎?"


    徐誌森苦笑:"哪裏有那麽容易,六年前,我在美國離婚了,一直孤身一人。"


    "像你這樣的人,成家不是很容易嗎?"


    "成家是很容易,不過你要知道,維護一個高質量的家庭是很難的,如果你自覺自願地,用你整個的一生都為這個家庭奮鬥,那就是更難了。"


    "我覺得,隻要能找到一個真心相愛的女人,就不難。"


    徐誌森笑了:"你說的正是難點之一。"


    陸濤也自豪地笑笑:"這對我不是難點。"


    "你的難點在哪裏?"


    陸濤轉轉眼睛:"我先問你一個問題可以嗎?"


    "你說。"


    "你現在有多少錢?"


    徐誌森愣住了:"這,這可不好說。"


    "有1億——美金嗎?"


    徐誌森笑:"恐怕沒有那麽多。"


    "那你不算有錢啊——"


    徐誌森笑得更厲害了:"你說有多少錢才算有錢?"


    陸濤卻不知道該怎麽說了,錢對來他來講,是一件非常神秘的事情,其實他很想聽聽徐誌森對錢看法。


    但徐誌森沒有往下說。


    停了一會,陸濤問:"哎,如果我要跟你一起幹,要不要——也簽一合同?"


    徐誌森看著陸濤顯得有點幼稚的表情,笑了:"可以呀——"


    他知道,陸濤被他吸引住了。


    決定


    從上海回來後,發生了一些改變,林婉芬發現以前見她就躲的陸濤居然主動接近她,與她談話,這一天,陸濤趁著陸亞迅出門散步時湊近林婉芬。


    "媽,徐誌森怎麽說我?"


    "他說你很懂事,一點也不用操心。"


    "誰不能啊——這不是廢話嘛!"


    "你覺得他怎麽樣?"


    "您先說說他還說了我什麽?"


    "別的就沒說,噢,對了,他說他正在成立地產公司,問你願不願意現在來。要是現在不想來,等公司成立再來上班也成,他隨時歡迎。如果覺得他的公司不能發揮你的能力,他再幫你找別的地方。"


    "這話他什麽時候說的?"


    "昨天他打電話跟我說的。"


    "喲!還真背著陸亞迅偷偷聯係上了。"


    林婉芬皺皺眉頭:"你說話怎麽這麽難聽啊——哎,陸濤,你怎麽忽然問起徐誌森來了?"


    "媽,這你甭管。"


    林婉芬笑了:"你覺得他這人怎麽樣?"


    "我說不清,以前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


    "你覺得他是什麽樣的人?"


    陸濤一臉壞笑:"媽,你再給我講講你們那時候的事情,當時你和陸亞迅好的時候,徐誌森是怎麽插足的?你講完了,我再總結一下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第二天下午,陸濤和夏琳百無聊賴,於是去了美術館欣賞藝術。


    陸濤和夏琳分頭看,因為他們一起看,就會因為對某一張畫的不同意見發生爭吵。夏琳現在學會了避免爭吵,其實是她主動躲著陸濤。不過這一次,她沒有認真看的心思,隻是走了一圈兒,便把所有的畫都看完了。


    夏琳找到陸濤:"哎,你偷偷摸摸的幹什麽呢?怎麽一會兒就把我給丟了?"


    "我不是被大師的藝術給迷住了嘛。"陸濤嬉皮笑臉地說。


    "現在迷完了嗎?"


    "差不多了。"


    "那咱一起出去吧。"


    "好!我的藝術生活到此結束——再見美術館!"陸濤忽然揮手大喊了一句,別人都朝他那個方向看,他卻走了。


    夏琳追上陸濤,兩人一起走出了美術館。


    "哎,你什麽意思?"夏琳問。


    "我決定了。"


    "決定什麽?"


    "我去徐誌森那兒!"


    "你真決定了?"


    "是,我明天就去。"


    "其實你還有時間想一想。"


    "老在家待著也不是回事兒,反正出去工作總得有一個開始。我想通了,在哪裏開始都是一樣。現在向南和華子天天忙得都沒工夫聚了,我還靠家裏生活,這太可恥了,我自尊心受不了。"


    "我支持你,其實真正的挑戰是,如何處理好你和徐誌森的關係。"


    "放心吧,這好辦,我就把他當一老板,我就是一打工仔,在他的公司,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唄。"


    夏琳笑了:"這可委屈了你了。"


    "有什麽好委屈的?"


    ""他說什麽就是什麽",聽聽這話兒——像你說的嗎?"


    陸濤笑了:"你以為我做不到?跟你在一起,我還不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你這次吹牛之前好像是打過一小草稿兒——哎,我問你,什麽時候趁我不備悄悄打的?"


    上班


    陸濤終於站在徐誌森的房間門前,他輕輕歎了口氣,那裏麵像是藏著他的夢想,但夢想是什麽?一些錢?想到這裏,他笑了。


    陸濤敲門,開門的是吉米,陸濤走進去。


    也許因為拉開了窗簾,客廳顯得很亮,布置也很豪華,當然,五星飯店的套間嘛。徐誌森從沙發裏起身迎過來:"哎,陸濤,你來了,介紹一下,這是你方伯伯。我在美國的合作夥伴,也準備回國發展。"


    一個五十左右,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男人也站起來,他就是方德昭。陸濤聯忙伸出手:"您好。"


    "你好,小夥子。"方德昭的手柔軟而有力,大款的手。


    從那以後,陸濤與更多大款握過手,他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些手握起來,不管軟硬,全都特有力。難道他們是用手來控製生意的?


    徐誌森問方德昭:"你看我們倆長得像嗎?"


    方德昭再一次認真地看看陸濤:"眼睛很像,笑起來很像。"


    徐誌森有點自豪地說:"這是我的親生兒子,剛在大陸找到的,也是我以後的希望。"


    方德昭有些吃驚地"噢"了一聲。


    門背後傳來衝水聲,接著一個女孩從衛生間出來,長得眉清目秀,兩個字兒,幹淨。


    方德昭一把拉過來:"這是我女兒,這是你徐伯伯的公子,陸濤。"


    女孩大大方方地對著陸濤鞠了一躬,用國語柔聲道:"你好,我叫方靈珊。"


    陸濤露出笑容:"你好。"


    徐誌森拍拍陸陸濤的肩膀:"陸濤,你方伯伯的千金第一次到北京來玩,跟著我們,也沒意思,你們兩個都是年輕人,有話說。陸濤,你熟悉北京,多帶靈珊出去轉轉——公司正在籌備也沒太多事,老方,你把靈珊交給陸濤放心嗎?"


    方德昭笑道:"放心,當然放心。"


    靈珊一點也不認生,她抬起頭對陸濤說:"陸大哥,我在網上看到北京有個地方叫後海,有很多酒吧,還能劃船,很好玩的。"


    "是很好玩,以前我常去。"


    "你帶我去吧?"


    陸濤望向徐誌森。


    "你工作的第一個任務,就是陪靈珊逛一逛北京,這工作輕鬆吧?"


    陸濤點點頭。


    "吉米,給他們找一輛車。"徐誌森話音未落,靈珊便接口道:"不用了,徐伯伯,我們自己去玩吧,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那就去吧,想去哪裏去哪裏。"


    陸濤想說什麽,卻終於沒說,和靈珊一起走了,他知道,工作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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