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娘娘賞的又如何。


    既然入了郭家,再貴的貴妾也要歸她這個主母管轄。


    何況這個妾室從前還是個煙花之地的女子,本來就讓人瞧不起。


    說什麽大戶人家遺落在外的女子,還不是流落風塵過嗎?


    今日就讓這夢姑好好瞧瞧,在青樓裏賣笑,跟在大宅門裏當妾,那是全然不同的兩碼事。


    其實這些日子,夢姑和郭夫人鬥法也不是一天兩天的。


    郭夫人瞧在皇後的麵子上,對夢姑多有容忍。


    夢姑被罰跪,倒也乖巧,一個勁的告饒,隻說看在肚子裏孩子的份上,讓郭夫人饒了她。


    郭夫人本來有點鬆動的。


    郭敬之老來得子,這幾日的歡喜郭夫人也看在眼裏。


    可郭夫人那老嫂子這時候在旁邊幸災樂禍的說:“就是,不看僧麵看佛麵,小姑子,我瞧著還是將人放了吧!萬一到時候孩子有個什麽問題,到時候姑爺來找你麻煩可就不好了。”


    自古姑嫂鮮有合得來。


    郭夫人和這老嫂子麵上笑嘻嘻,心內互相暗罵已經是幾十年的事。


    兩人在各種事上都要攀比一番。


    早些年郭敬之官運不太好,郭夫人沒少被老嫂子明裏暗裏嘲笑。


    後來郭敬之當上侍郎,又進一步成了尚書。


    娘家人的嘴臉大變,平日裏都是阿諛奉承的多。


    這老嫂子也就隻剩下一點能跟郭夫人炫耀。


    那就是,她下麵就兩個妾室。


    郭夫人的哥哥對於男女一事上看得很淡薄,這兩個妾室還是娘家嫂嫂擔心別人說她善妒,勉強納的。


    實際上,他也極少去這兩個妾室的屋內。


    當然,這兄長在正妻的屋內睡的時間也不多,大部分時候都是睡在書房。


    剛嫁過來的那幾年,老嫂子還以為夫君是在外麵養了外室,或者是心裏有了白月光才會如此冷淡。


    可隨著年歲漸長,加上她不斷探聽,發現並非如此。


    他一直就是如此,並無外室也並無青梅竹馬。


    平日裏除了公事,看書,就是跟同僚們出去喝酒,釣魚,下棋。


    尤其是跟一個自幼一起長大的張兄感情甚好,出入的最多,兩人都是男子,那張兄也是個後宅幹淨的。


    看來是物以類聚。


    其後老嫂子就想通了。


    這是好事,值得大大吹噓的好事,多少女人想要都沒有這個福氣呢。


    因此她換了個門路,專門在張夫人麵前說起這些。


    偏偏郭敬之是個好色的,這妾室一門又一門,還流連煙花之地,郭夫人平日就因此吃了老嫂子不少的氣。


    還不能懟回去!


    那叫一個憋屈。


    這一次排班侍寢後,算是揚眉吐氣了吧,昨日裏還在老嫂子的麵前吹噓了一回。


    結果倒好,啪啪啪被打臉了。


    如何不氣!


    此刻聽到老嫂子不陰不陽的話,郭夫人本來和緩一點的臉色又沉了下來,偏偏這時候夢姑又解釋道:“其實妾身昨日夜間勸了老爺,可是老爺喝多了,他說不想動了,就這麽著吧!”


    “妾身如何也勸不動,請夫人看在妾身肚子裏的孩子的份上,饒了妾身這一回吧!”


    老嫂子聽到如何也勸不動這一句,噗嗤的笑了下。


    這下可好,算是將郭夫人的臉按在地上摩擦了。


    這意思,是郭大人流連溫柔鄉,對她這個老菜皮毫無眷戀,明明知道是該睡在自己屋內的,卻也不願意給自己這個麵子拉?


    郭夫人火氣蹭蹭蹭的往上冒。


    哪裏還能忍得住,不止讓夢姑接著跪著,還讓貼身的嬤嬤賞了夢姑一耳光以儆效尤。


    老嫂子這時候收起看戲的表情,情真意切的勸郭夫人差不多就得了。


    一耳光下去,也算是給了教訓,就不要再跪著了。


    萬一傷到腹中的孩子,無法交代。


    可這時候再開口,停在郭夫人耳中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她一甩袖子:“跪!我倒要看看,老爺他回來會將我如何!”


    眼下是十一月,天寒地凍。


    郭夫人讓夢姑跪在廊下。


    屋內燃著地龍,廊下地麵倒是不冷,可是外麵風大,嗚嗚嗚的刮著,將夢姑的鬥篷卷的很高。


    跪了一刻鍾,郭夫人的怒氣消散了些。


    正好這老嫂子又開口勸,本想著就坡下驢,沒想到這時候,夢姑捂著肚子低聲喊疼。


    郭夫人本以為是小賤蹄子的伎倆,沒想到夢姑身邊的婢女驚叫道:“不好了,見血了!七姨娘見血了!”


    郭夫人凝神看去,隻見夢姑素色的鬥篷上,暈開了一抹鮮紅。


    那紅色就像是一滴鮮血滴入了一碗水中,迅速的蔓延蔓延,充滿了郭夫人的整個視野。


    郭夫人懵了。


    府醫不是說,夢姑的胎像穩固嗎?怎麽會才跪了一刻鍾,就見紅了呢。


    還是老嫂子最先反應過來:“還愣著幹嘛,快將七姨娘扶起來,去請府醫過來啊!”


    恰好在這時,郭敬之回來了。


    要說平日裏這個時辰,肯定還在殿上應對,可是今日陛下發了咳疾,剛開了個頭,就咳得幾乎喘不上氣,後來在福王衛焱的強烈建議下,提前休朝了。


    這不,才早回了府內。


    沒想到一進門,就看到夢姑跪在地上,鬥篷上的紅色層層暈染。


    他也是當過數次爹的人,一看就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夢姑回眸,看到是他,脆弱的笑著,朝他緩緩伸出手:“敬郎……”


    這是兩人私底下的稱呼。


    郭敬之感覺自己的心都被揪住了,快步上前一把推開婢女,將幾乎要滑到地麵去的夢姑接住,抱在懷裏,連聲安慰:“夢姑,這是怎麽了?沒事的,沒事的,我回來了!”


    夢姑引著郭敬之的手,緩緩按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眼淚懸在眼眶中,搖搖欲墜。


    那畫麵惹人心碎。


    她的嗓音黯啞,蘊著巨大的傷痛:“敬郎,我們的孩子,留不住了吧?”


    “不會的,不會的!”郭敬之的一顆老心搏動劇烈,吼道,“你們還愣著幹嘛,府醫呢,府醫還不快滾過來?”


    說著,他一咬牙,竟然打橫將夢姑抱起來,就近衝入房間,放在了郭夫人的床上!


    一個妾室,渾身是血的睡到了主母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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