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這宮女也不給張楓眠任何反應的時間,就手忙腳亂的開始擦。


    看上去是做了錯事,急於彌補。


    她這一壺酒恰好撒在了張楓眠胸口,拉扯間,那兩塊帕子竟被這宮女從胸口拽出來,輕飄飄的落在了桌麵上。


    如一片羽毛一般,恰好覆在他的酒杯之上。


    那帕子上的紅楓沾染了酒液,顏色更為豔麗打眼。


    這邊的動靜不小,本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此時大家的眼神紛紛落在那塊帕子上。


    “張家四公子這帕子倒是有意思,上麵的楓葉恰好和了他的名字!”


    “對啊,就是這帕子的手藝不太好,瞧著像是初學者!”


    也有那與李子舒不太對付的,半真半假的掩著嘴笑:“莫不是咱們子舒送的,這帕子可有些拿不出手啊!”


    忠勇伯府是武將世家,李子舒不善針線,這一點幾個閨閣密友都是知道的。


    也有人善意打趣:“子舒,剛剛還說你跟張公子沒有接觸呢,怎的現在帕子都送了呀,這都瞞著我們,沒有拿我們當姐妹啊!”


    幾個姐妹們一陣笑聲。


    李子舒的臉色難看,神情繃得緊緊的,沒有承認,卻也沒否認。


    她迅速抬眸看了一眼郭春。


    隻見她的目光也在張楓眠的桌麵上落了一下後,麵色驟然一變。


    雖然隻有短短的一瞬就恢複了正常,但是李子舒一直關注著她,還是看清了變化。


    她的心一沉。


    果然,自己的猜測看來沒錯。


    張楓眠何其聰慧的人,到了這一步,個中關竅早已想通。


    他不顧那宮女還在給他擦拭,迅速將那兩塊手帕團成一團,霍然站起,低聲對張父張母道:“父親,母親,兒子去換身衣衫。”


    參加這樣的宴席,都會另外準備一身衣衫的。


    張父察覺不對,點頭,低聲道:“換完衣服直接出宮吧,別回來了。”


    他今日就不該帶兒子入宮。


    本想著過年後便有一波官員升遷,張楓眠在翰林院也待了兩年時間了,這一次說不定有機會往上走。


    此番來參加除夕宴,也是為了在陛下跟前露個臉。


    不然朝臣這麽多,也不能指望陛下個個都記得。


    可看今日的架勢,別到時候得不到好處,還惹來麻煩。


    張楓眠正有此意,應了一聲是後便要離席,就在這時,席麵前頭響起了郭茵不輕不重的聲音:“哎呀,剛才張四公子那兩塊帕子好生眼熟啊!”


    張楓眠的心一個咯噔。


    郭春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變化,坐的直直的,目不斜視。


    郭茵既然開了頭,就萬萬沒有輕輕揭過的道理。


    貴女中,另有一人附和道:“是有些眼熟,瞧著像是小郭婕妤的手藝。從前咱們經常在一處討論刺繡,臣女倒是對小郭婕妤的針法極為熟悉。”


    這話一出,滿座嘩然。


    那名貴女的母親更是狠狠拽了自家女兒一把,覺得她豬油蒙了心吧,在這種場合說這樣的話,無論真假,都要招來麻煩。


    張楓眠作為鄴城有名的公子,心儀他的人眾多。


    這名貴女就是其中之一,當初她也曾找機會跟張楓眠剖白心意,結果被拒絕了。


    後來無意中撞見他與郭春的相處,才明白原來男人的心早就有所係。


    她不恨李子舒。


    因為她也隻是一個犧牲品。


    她就算嫁給張楓眠,也不得到他的心。


    這個男人的心,還在郭春身上。


    不甘心啊!


    她不甘心。


    正是如此,她才在郭茵的暗示下,答應聯手。


    郭茵輕輕笑了一聲,道:“大家都不必這麽緊張,以前張老夫人總是邀請我們姐妹過府遊玩,將妹妹當成是親孫女一樣,張家四公子也一直拿我們姐妹當親妹妹一樣看,做妹妹的,給哥哥繡兩塊手帕,有什麽的!”


    “我當初還給張家四公子送過筆墨硯台等物呢!皇後娘娘,您覺得呢?”


    蘇洛了然的笑了笑,點了點頭,沒有說任何一個字。


    她這話,聽著是在為郭春辯解,可是仔細想想就不是那麽個味。


    這等於是在告訴在場眾人,她們曾經跟張四公子接觸過許多次。


    這就具備了萌生感情的基礎。


    雖然都是送東西,送筆墨硯台,乃是正常的交往和回禮,送親手繡的手帕,其上還是一片楓葉,這感覺就截然不同了!


    一時間,眾人看向郭春的目光更是古怪。


    殿內起了竊竊私語。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當初張楓眠對郭春多有照顧,屢屢解圍,原本大家都覺得是他秉性善良,可現在這麽想來。


    好像不是那麽回事。


    兩人怕是早就互有情愫了啊!


    郭春在眾人異樣的目光中,緩緩展了一個微笑,看向郭茵:“姐姐,有些話可不能亂說。我的確一直拿張家四公子當兄長,可是這帕子並非出自我手。怕是哪個喜歡張四公子的姑娘送的吧!”


    她那雙水盈盈的眸子看向張楓眠,問道:“是嗎,張四公子?”


    張楓眠隻覺得喉頭哽咽,像是塞著一大團棉花。


    但是這麽多雙眼睛盯著,無論是為自己,還是為了她,他也隻能保持微笑,點頭:“回婕妤娘娘的話,的確是旁人所贈?”


    郭茵挑眉,輕輕的笑了笑:“哦?張四公子還真是受歡迎,不知道是哪位姑娘所贈,這繡花的手藝,可與我家妹妹不相上下,應該好好交流一番!”


    她這笑,清脆而帶著幾分善意。


    瞧著完全不像有惡意。


    誰送的?


    他絕不能說今日是郭夫人給的。


    因為郭夫人不會承認,又或者她給出的答案會更糟糕。


    她會說,這帕子是從郭春處得來,她也沒想到那麽多,當時情況緊急,天色又暗,她也沒看清什麽,就這麽給他用了。


    到時候可真是跳入黃河也洗不清。


    可若是說別人,也不是那麽好糊弄的。


    張楓眠心念急轉,開口道:“其實是我身邊的……”


    婢女。


    說一個婢女吧。婢女繡花手藝不精,所以才隻能做到這個地步。


    大殿之內寂然無聲,不知何時,眾人都在等著他的答案。


    若是稍有差池,便會是萬劫不複之地。


    身邊到底哪個婢女的針線差,又有足夠的智慧,能圓過這一場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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