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芙蕾,soufflé,是源於法國的烹飪方法,是將蛋黃和其它不同配料拌入經打發後的蛋白,經烘焙,慢慢膨脹起來。可鹹可甜,可以是前菜或主菜,也可以作為甜點,烤好的舒芙蕾在二十分鍾左右會完全塌陷。


    那天簡婉走的時候,在門口抱怨,大意就是她這個當老板的比她們上班的還忙,法定假日都沒得休息,簡諾笑了笑,沒回應。


    其實,休息也不是不可以,她也挺想跟著她回去,店裏有水木和雙胞胎,她也沒什麽不放心的,隻是,今天有個重要的客人,也算是提前預約了,固定留座那個區域索性清空,不對外開放,她也是越來越感謝許少帆當時的這個提議。


    在樓上工作室忙的時候,水木上來通知她,“客人到了。”


    簡諾卻被她嚴正以待的表情逗笑,“顧客是上帝,又不是敵人。”


    水木像是被戳破的氣球,頓時把持不住,忍不住氣道:“有你這麽沒心沒肺的人麽?以前就罷了,沒什麽太大關聯,現在可是關係到你的幸福,真是白替你操心。”說完,就氣哼哼地下了樓。


    雙胞胎不明所以,看了看仍是一臉笑意的老板,也沒多嘴問。


    烤箱“叮”的一聲,簡諾戴了隔熱手套,拿出烤盤上的東西,迅速均勻的撒上糖粉,換到托盤裏,端著就下了樓。


    快步來到固定的位置,將托盤上的兩個紅色陶瓷烤杯擺放到桌上,“香草舒芙蕾,您慢用。”


    簡諾看著拿起勺子的人,莫名有些緊張,不是因為對自己手藝的不自信,僅僅就是因為眼前的人。


    前後沒用多久,簡諾站在一邊看著兩人將蛋糕吃完,靠近裏麵的那位,放下勺子,拿出隨身的手帕,輕拭了拭嘴角,動作氣質一如記憶中的優雅矜貴。


    “舒芙蕾,從來都是你等她,不能她等你,所以剛剛那話說錯了,美味稍瞬即逝,慢用不了啊。”李雲錦笑了笑,示意簡諾坐,“站著幹麽呀。”


    唐蘇對著她悄悄眨了眨眼,簡諾心稍定。


    “今天占了蘇蘇的光,也能享受到這樣的美味。”李雲錦目視對麵端坐的女孩,笑道。


    “您客氣了。”簡諾微低了頭,知道這是客套話,許夫人這樣身份的人,有什麽東西吃不到的。


    “明明就是您想吃,我才跟簡諾提前約的。”唐蘇嘟著嘴,撒嬌般道。


    李雲錦狀似惱怒,“非得這麽戳穿我,這麽大年紀貪吃有多好聽?”


    唐蘇笑了起來,“您以為簡諾不知道?哪次不是多備兩份?”


    李雲錦點了點她腦袋,無奈,“看我慣的,說話也沒大沒小了。”


    幾句閑聊,衝淡了些氣氛中莫名的微滯感。


    “一直說要來看看,今天才得了空。”李雲錦抿了口紅茶,悠然道,“舒芙蕾定義很多,卻一向都是跟愛情有關,不管是她稍瞬即逝的外觀,還是宛如雲朵般輕薄甜膩的口感,都像極了年輕人的愛情,知道我為什麽讓你做這個麽?”


    簡諾一怔,隨即有些猶豫,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說來聽聽。”


    簡諾的視線不敢對上,隻得放在不遠處那個帶著店招的紅茶杯碟上,那三個字在心尖滾了一遍,才輕道出:“因為,許少帆。”


    李雲錦又抿了口茶,輕“嗯”了聲,問道:“你們什麽關係?”


    “戀愛關係。”


    “玩票性質還是認真?”


    簡諾抬了頭,“我是認真的。”


    李雲錦輕點了點頭,“那我現在要告訴你,你簡家的身份並不合格。”


    盡管一直知道,也是一直這麽認為的,但聽到他媽媽親口說出那幾個字,簡諾的心還是瞬間沉入了冰水中。


    “知道為什麽麽?”


    簡諾輕點了點頭,幅度輕微的不細看都看不出。


    唐蘇有些不忍,想開口,卻被李雲錦桌下的手打斷,隻得安靜的繼續坐著,心裏困惑不已。


    “那我現在再告訴你,我不會幹涉你們,許家也不會,因為這是許家的家規????”


    話有了停頓,簡諾卻沒有因為這句覺得輕鬆,也沒有一絲高興,仍是微垂著頭。


    李雲錦繼續道:“我想你也是個通透的孩子,不需要我點明,路是自己選的,怎麽樣都要走完,至於這條路該怎麽選,就看你。”


    簡諾動了動指尖,內心慌亂透著冰涼,習慣的摸上腕上的念珠,溫熱皮膚上冰涼觸感卻讓她記起,那串念珠因為匆忙被遺留在衣架上,該怎麽辦好?


    李雲錦整了整有些下滑的披肩,慢條斯理的喝著茶,唐蘇有些幹著急,礙於身邊的人,不好說什麽。


    時間在嘀嗒走,它永遠不會因為你的任何原因或處境而停止,也不知過了多久,簡諾終抬起了頭。


    “有選擇了?”


    “從我決定跟他在一起,就不想再離開,因為不想,也不能辜負他的好。”簡諾說的很慢,嗓音有些幹澀。


    “這是你的選擇?”李雲錦並沒有什麽情緒起伏,仿佛隻是聽了一個簡單的無關緊要的答案。


    簡諾點頭,又道:“除非,他先離開。”


    “尊重你們的決定,我想少帆暫時應該不會厭惡這段關係,自己選的路,自己要承擔結果,無論是誰。”李雲錦看著她,平靜的說完,又輕笑了起來,算是結束了這個話題,“好了,我們也該回去了,孩子丟給幾個大男人,我真不怎麽放心。”


    簡諾送兩人到門口,接送的車子一直都在,唐蘇在上車前,轉身看她,“簡諾——”


    簡諾輕搖了搖頭,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待她上車,眼看著車子離開後,便回了工作室,一直到下班都沒出來過。


    唐蘇上了車後就欲言又止,李雲錦輕拍了拍她手,“問吧。”


    “您今天這是什麽意思啊?”


    李雲錦狀似詫異的看她,“拆散他們啊,看不出來麽?”


    “您別跟我開玩笑了,我知道您不是這樣的人,許家也不是。”唐蘇想起第一次見這位婆婆時的樣子,覺得親切的不得了,兩人關係一直跟母女一樣。


    “我還真沒騙你,就是要拆散他們。”


    唐蘇“啊”了一聲,“為什麽呀,您不喜歡簡諾麽?”


    “如果她隻是簡諾,手工坊的jane,我挺喜歡這個丫頭,憑自己的努力打理好一家店,這一份能力也是我欣賞的,努力的人,永遠都能獲得別人的尊重,但她不僅僅是簡諾,她還代表簡家,明白麽?”


    她是明白又不明白,許家沒有門第之見,能對她這種家世都沒有意見,怎麽會看不上簡家呢?


    唐蘇沒說出這個疑問,李雲錦卻能知道她的想法,語重心長的道:“她要是跟你一樣的家世倒好辦了,許家的姿態一直都是這樣,不低頭,不抬頭,簡簡單單沒什麽不好,最怕複雜,少帆比不得少航,他那個位置太多身不由己,也太多人虎視眈眈,一步不能踏錯。”


    唐蘇沉默了,她應該有遺漏了些重要東西,這些可以回去問許少航,過了一會,還是忍不住問:“那您今天拆散失敗,打算怎麽做呀?”


    “不怎麽做呀。”李雲錦攤手。


    唐蘇糊塗了,那今天這出是為的什麽,隻是恐嚇恐嚇?又聽她婆婆繼續道:“要是她今天這樣就退縮了,也不配進許家的門了。”


    這話說的唐蘇更糊塗了,“那您到底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啊?”


    “這個不重要,也不需要我決定。”李雲錦淡道,轉看向窗外,腦子裏閃過女孩那雙認真的眸子,輕歎,還不夠堅定呐。


    許少帆回來時,簡諾正窩在沙發上看電視,看見他,揚起笑,“回來了?”


    走到她身邊,才發現她在看一檔節目,類似做菜的美食節目,不過,做的是甜點。


    “最近很忙?”簡諾看出他眉眼間的疲憊,示意他坐下來。


    許少帆脫了外套,隨手扔在一邊,直接躺進了沙發,腦袋枕在她腿上,簡諾自覺的按上他太陽穴,輕輕的按壓。


    許少帆閉了眼睛感受她指尖上的力道,回道:“開了一天的會,大會小會,沒完沒了的會。”


    少有的抱怨,讓簡諾無聲的笑了起來,指尖從太陽穴慢慢移到發間,輕按壓頭頂的穴位。


    兩人再無言,安靜的客廳隻剩電視機裏輕柔的音樂,時不時夾雜著幾句話,就在她以為他呼吸漸漸平穩的睡著時,卻忽然睜開了眼睛。


    兩人四目相對,許少帆輕問:“下午我媽去你店裏了?”


    簡諾“嗯”了一聲,“蘇蘇也在。”


    “點的就是現在節目裏說的這個?”


    原來節目又從頭開始播放,簡諾有一絲慌亂,很快又穩住,“嗯,舒芙蕾。”


    “有什麽特別的?”


    “曇花一現,現做現吃,因為很快會塌陷。”簡諾頓了下,繼續道,“結合這個甜點在法國出現的時期,有這麽一種說法,‘過度膨脹的虛無物質主義,最終難逃坍塌的命運。’”


    許少帆微側了頭,剛好看見節目裏烤箱裏的蛋糕,迅速膨脹,很快高出烤杯一截,質地輕盈,如雲朵般,忽然很好奇它的口感是不是也如雲朵般輕盈綿密。


    “有時間讓我也試試?”


    “好。”簡諾輕聲允了。


    許少帆雙手撫上她的臉,“在想什麽?”


    簡諾微低了頭,配合他,“想到以前論壇看到的一句話。”


    感受到那雙大手插入發絲內,貼近她的頭皮,身上忍不住起了雞皮疙瘩,還是忍住將話講完,“論壇上那個女孩抱怨,她搗鼓了四十分鍾做出來的舒芙蕾,男友隻花了五分鍾就吃完了,當時覺得這個抱怨甜蜜的不行,現在想起來,覺得有句話也是不錯的,‘愛他就給他做舒芙蕾’。”


    感覺到發絲內輕摩挲的指尖的停頓,簡諾看向他,卻被拉低了腦袋,回了神,唇間已毫無密合的貼在一起,後來也不知怎麽的,兩人的位置完全顛倒,她已被完全壓製在沙發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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