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刻,也就是巴黎上午九點,背著雙肩背包的陸濤走過巴黎街頭,前麵是一家剛剛開門的餐廳,陸濤走進去問一個員工:請問你們要人嗎?


    員工望向老板,並叫了一下老板。


    一個胖胖的老板走過來。


    陸濤問:我找工作,幹什麽都可以。


    對不起,我們不需要。老板硬邦邦地回答他。


    陸濤扭頭便往外走。


    老板叫住他:等一下。


    陸濤站住。


    老板走到電話機前,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簡短地用法語問:請問你們還要搬運工嗎?中國人。然後便把電話掛了,對陸濤提高聲音,很遺憾,目前我們沒有工作給你。


    對自己負責


    老徐,你說陸濤有了自己的生命?你是什麽意思?林婉芬問道。


    他將不依賴我,他將對自己負責,他將獨自成長。


    那麽,我們還能為他做什麽?


    這是我在想的問題。會有答案的。婉芬,謝謝你對我的照顧,現在我感到自己一天比一天更有力量,我重新有了希望,最強烈的希望就是能早一天走出這個醫院,住在這裏讓我覺得自己對別人沒有用處,這是我一生中最討厭的情形!徐誌森說到後來,身體輕輕晃動起來,他仿佛是觸到了某一個力量的源頭。


    林婉芬看到,在徐誌森因疾病而消瘦與蒼白的麵孔上,開始有了血色。


    那麽你想去哪兒?林婉芬笑著問,那笑意裏分明有一絲年輕人的調皮。


    徐誌森被這笑意所擊中,他再次強烈地感受到自己失去的時間。在生活中,他很少計較自己的損失,但這一段日子,每當他與林婉芬心有靈犀的一刹那,他都清楚地知道這二十年中他真正的損失是什麽。


    等待


    一小時後,林婉芬把徐誌森帶到一個高檔會所裏,這是一個位於西山邊上的四合院,裏麵是一個茶室。


    徐誌森是靠著林婉芬從車裏出來的,他是真的靠著她,他的體重壓在她的肩上,卻能得到有力的支撐。兩人坐在屋簷下,徐誌森深吸一口氣說:總算沒有醫院的味道了。


    就坐半小時啊。林婉芬提醒道。


    徐誌森眨眨眼睛說:多謝你幫助我躲過大夫。


    徐誌森拿起一個茶杯要喝茶,林婉芬一把抓住他的手說:大夫說了你現在不能喝茶,要喝礦泉水。


    徐誌森看著她說:你比大夫對我還好。


    林婉芬低著頭站起來,走到對麵坐下,一會兒,一個服務員過來,端來一瓶礦泉水,倒在一個漂亮的杯子裏,一朵花漂浮在礦泉水上。


    服務員走後,徐誌森對林婉芬說:這朵花讓我想起生命。


    什麽生命?


    徐誌森喃喃地說:他,他自己的生命


    它自己的生命?林婉芬看著那花。


    徐誌森點頭:是的那生命與我們有一點點不同,但我相信,那仍是一個人類生命,我相信,我相信


    林婉芬意識到,徐誌森仍在談陸濤,她確信,一再地確信,徐誌森對陸濤有著深厚的感情,那感情甚至叫人難以理解。


    你相信什麽?林婉芬問道。


    我相信,隻要是生命,就需要伸展,隻要他想伸展,他就需要我,他仍會是我的骨肉,我的兒子,而我的兒子,是必須在這個世界裏伸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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