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福瑞雖然覺得司藤的離開有些突然,但轉念一想,又覺得合理,非但合理,他簡直是如釋重負了。


    司藤小姐是妖怪嘛,事情辦完了用不著他們了當然就要走了,走了還知道要托夢打個招呼,多有人情味啊,對於妖怪,也實在不能有其它更高的期待了。


    而且這麽走掉,說明司藤小姐是原諒他的師父丘山了,也不會再找他顏福瑞的麻煩了,這實在是個再好不過的收尾了,除了瓦房這孩子……


    顏福瑞半是高興半是唏噓難過,想到瓦房稀裏糊塗就折在赤傘手裏,眼睛幾乎都模糊了,又想到司藤的話,其實,他還是回青城山更好吧,畢竟在杭州人生地不熟的……


    忽然聽到秦放問他:“你覺得,司藤會去哪兒呢?”


    怎麽還司藤司藤的,人家司藤小姐都說了,到此為止,他雖然沒讀過太多書,也知道這個“止”就是“結束”的意思……


    秦放沒等他回答,自顧自說下去:“以司藤的性格,不大可能不管白英的,你覺得,當時她沒有再找,是因為她覺得根本找不到呢,還是她已經知道白英在哪了……”


    顏福瑞打斷他:“哎,哎,秦放,到此為止了。司藤小姐和白英小姐都是妖怪,妖怪!”


    他特意強調了“妖怪”這兩個字,誰知道秦放看了他一眼,忽然冒出一句:“那我還是妖怪的後代呢。”


    顏福瑞沒詞了,過了會,奇怪地看秦放:“那你還想怎麽樣?難道你還想攪和到妖怪的事情裏來?真是奇怪了,哪有人放著自己的安穩日子不過,硬要去摻和妖怪的事的?”


    秦放低聲說了句:“我覺得這事沒完啊。”


    顏福瑞很生氣,秦放這個人,腦子怎麽就有點漿糊呢:“當然沒完,司藤小姐說不定還會跟白英小姐決鬥呢,但是我們這兒是結束了啊,你又幫不上什麽忙,你往上湊什麽熱鬧呢?一個人,人家都跟他說了到此為止了他還硬要去管閑事,這是什麽精神?要麽是腦子有毛病,要麽就是……”


    他突然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秦放:“秦放,你不會是那個吧?啊?你不會是有那種想法吧?”


    秦放沒好氣:“哪種啊?”


    顏福瑞的嘴巴張的比瓢還大,心說不會的不會的,她是妖啊,再說了,差輩分啊,也差歲數吧?不過聽電視上說過,有一種念……母情結,秦放這得是……念祖情結吧……


    他表情古怪的陰晴不定,秦放卻全然沒有在意,隻是仔細回憶著前一天晚上發生的事。


    開始的時候,司藤說得馬上找到白英,她自己也去找了。自己告訴她車禍的事情之後,她馬上說不用找了,要回客棧。緊接著,天不亮,她就離開了……


    電光火石間,秦放突然反應過來,脫口說了句:“我知道了!”


    顏福瑞還沉浸在如何去“委婉”地勸秦放,人和妖是沒有好結果的啊,起先想用白蛇傳的例子,後來一想,電視裏白素貞和許仙的兒子許仕林還考上狀元了,這不是變相鼓勵秦放嗎?不好不好……


    正“不好”的時候,被秦放突如其來的一句“我知道了”嚇了一跳,茫然抬頭:“啊?”


    秦放有些激動:“司藤如果早就打定主意不跟白英合體,她就沒有理由要給白英一半的妖力,既然給了,就說明不得不給。你記不記得你當時還說,要給也別給白英,給誰都行?我猜她給不了別人,也不能隨意丟掉,白英是一個載體,隻有跟她同樣的妖怪,才能接受她的妖力。”


    顏福瑞聽的雲裏霧裏,繼續茫然:“啊?”


    “司藤要做五件事,但是最後兩件事的順序出錯了,她其實應該先合體後奪妖力,可她的做法反了,因為赤傘的妖力是全妖妖力,她的半妖妖骨反而承受不住,要解決這種狀況,隻有兩種辦法,一是和白英合體為全妖妖骨,二就是兩人各分其半。”


    “司藤當時,已經不想跟白英合體了,但是分體的話也有風險,考慮到白英的為人和智計,司藤一定會設法馬上製服她,但是不知道當時出了什麽異樣,白英比司藤先出了湖底,所以後來司藤上船時,跟我們說務必要馬上找到白英。”


    顏福瑞終於聽懂點了,他想發表意見,又不知道該怎麽說,隻能愣愣地聽秦放說下去。


    “我最初見到司藤的時候,她也幾乎是一張人皮包著骷髏骨架,但是滴入了人血取出尖樁之後,她馬上恢複到人的樣子——因為她當年隻是被白英放幹了血,屍首健全。但是白英不行,她被丘山鎮殺,燒的隻剩骨頭,妖力注入隻能讓她活過來,可是要想混跡在人世,她要一張人的皮囊!顏福瑞,白英好像要穿衣服一樣,穿到人的身體裏去。”


    顏福瑞的臉色漸漸白了:“所以當時在船上,她襲擊你……”


    秦放點頭:“她剛活過來,驚慌失措,不管男女,她要個皮囊,她要給她的妖骨裹個人的身體,那個時候,附近沒有別人,除了我們的船,還有……”


    顏福瑞心裏直冒涼氣:“還有那輛正好開過來,後來出車禍的車。”


    兩個人對視一眼,都不說話了。


    司藤聽說了車禍的事之後,就一反常態要求“不用找了”,是不是因為她也猜到了?


    秦放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終於和接治昨晚車禍傷者的負責人員通上話,對方的回答是:“聽說車是壞的挺厲害,但是萬幸人沒什麽事,一大一小,簡單包紮了一下就出院了。”


    萬幸人沒什麽事?車子蜷曲的像一團廢鐵,自己離開的時候,倒是聽見那個小女孩呻*吟了一聲,但那個開車的女人自始至終沒有聲息,連救援的人都說那個女的傷的更重,居然“簡單包紮了一下就出院了”?


    近傍晚的時候,秦放終於拿到那家人的住址,手機號也有,但是出於謹慎沒有去撥,開車出發的時候,顏福瑞唉聲歎氣的:“秦放啊,咱們別去了,如果司藤小姐也在,她總能解決的。可是如果司藤小姐不在……”


    如果司藤不在,跟白英正麵遭遇,那實在是夠嗆的,她穿在那個女人的身體裏麵啊,那種場麵,顏福瑞想都不敢想。


    秦放心裏五味雜陳的,也說不清自己的動機,他安慰自己:隻是去看一眼,知道司藤在哪,知道自己的推測是對的就好。


    戶主姓萬,家境不錯,住在挺高檔的小區,秦放開了車,門口的保安沒有太過盤問就放他進去了,車子在樓下停下,打開車門下車時,秦放忽然有些猶豫:如果遇見司藤,司藤會生氣的吧?


    正遲疑間,身後有人喊他:“秦先生?”


    是個斯斯文文拎著大包小包的中年男人,看著眼熟,但一時間想不起是誰,見秦放疑惑,那人提醒他:“昨晚上咱們見過的,我太太撞車,還要多謝秦先生路過及時報警啊。”


    原來就是昨晚見過的萬先生,當時是打了個照麵,但是情形混亂,秦放沒怎麽認臉,想不到居然這麽巧遇到。


    秦放趕緊推說是過來看朋友,又關心似的明知故問:“你太太和女兒都沒事吧?”


    說話間,不經意似的看向萬先生拎的紙袋子,袋子上燙金色的logo,是當地蠻有名的品牌“絲之韻”,絲?絲綢?旗袍?


    萬先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很有些喜憂摻半:“萬幸是人沒事,車子是全毀啦,也不知道保險好不好賠,不過那些是身外之物,人沒事就好。”


    人果然是沒事?秦放心裏咯噔了一聲,下意識地朝樓上瞥了一眼:“那是……都出院了?”


    萬先生點點頭,又有些難掩擔憂:“是啊,不過這麽大的事,我想總有些心理陰影的……我太太回家之後,一直抱著女兒看電視,她平時也不怎麽看的……不過看看也好,可能現在心情還是緊張吧,看看娛樂節目舒緩一下……”


    說到這兒,像是忽然想起什麽:“秦先生,如果有空的話,上去坐坐?”


    秦放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到顏福瑞在邊上又是擠眼睛又是鼓腮的,他心裏好笑,故意停了一會才找借口謝絕了萬先生,眼瞅著萬先生進了樓,顏福瑞舒了好大一口氣,埋怨秦放:“你猶豫什麽啊,當然不能上去坐,多危險啊,那是白英啊。”


    一直在看電視,萬先生又買了大包小包的絲綢製品,和之前的司藤還真是如出一轍,秦放忽然想到了什麽:“如果白英會害人的話,我是不是應該提醒一下萬先生,他和女兒待在上麵,也很危險啊。”


    他一邊說一邊掏出手機,低頭去翻先前存的萬先生的號碼,顏福瑞在邊上大聲說他:“你怎麽提醒?說他老婆其實是個妖怪?人家信你嗎……”


    說到一半突然沒下文了,秦放奇怪地抬頭看了他一眼,發現顏福瑞又在擠眼睛鼓腮,頭使勁往邊上偏,還拿手去遮臉,秦放盯著他看了一會,實在納悶的不行:“你有病啊?”


    顏福瑞急得不行,臉偏來偏去的躲無可躲,忽然對著秦放身後大叫一聲:“不是我要來的,是秦放拉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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