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乾坤做夢也沒想到,以自己的資質,這輩子還能被拿來施展……


    怎麽形容好呢?美人計?瞞天過海?李代桃僵?


    顏福瑞嘴巴張的合都合不攏,圍著他來回轉了一圈,轉頭向著司藤腦袋點的跟雞啄米似的:“像!像!司藤小姐,根本分不出來!”


    王乾坤心裏默默罵了一句:叛徒!


    罵完之後,心塞的感覺排山倒海,對麵就是穿衣鏡,打眼看去,分明是一個潛心向道儀表堂堂男子漢氣質展露無遺的現代道士,括弧,還會簡單英語,怎麽就能像一個女妖怪了?


    妖術,這一定是妖術!顏福瑞起先看到他那身裝扮,笑的跟得了絕症似的,後來司藤叫他:“顏福瑞,看我的眼睛。”


    王乾坤當時就想阻止來著,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妖怪的窗戶,那能隨便看嗎?


    果然,顏福瑞再轉過身來的時候,說的就不是人話了。


    司藤小姐為什麽要讓王乾坤看起來像他呢,這是準備幹什麽?顏福瑞一頭霧水的,司藤讓他和王乾坤在沙發上坐下,說是要一起想一想,白英接下來會幹什麽。


    顏福瑞真是受寵若驚,司藤小姐什麽時候這麽瞧得起他的腦子了?雖然他沒什麽文化,但是受電視熏陶,這種形式他也懂的,不就是幾個人一起坐下來,頭腦……暴風嗎?


    “你覺得,白英會去哪呢?”


    白英?白英是誰?沒人給王乾坤普及背景知識,他聽得一臉茫然,腦子裏隻縈繞著一個問題:可以換一雙拖鞋嗎?


    顏福瑞說:“我猜肯定是逃了。她這樣對秦放下手,等於是跟你撕破臉了,打又打不過你,當然是逃的越遠越好。”


    忽然又想到什麽,愈發覺得自己分析的正確:“司藤小姐也知道她跑了,所以要找八卦黃泥燈,用八卦黃泥燈幫忙一路追蹤她是不是?”


    司藤搖頭:“雖然有些道理,但是不符合白英的性子。她說傷害秦放隻是給我一個教訓,那麽接下來應該會有下一步動作,哪有給了人教訓之後就逃得再也找不到的?白英又不是那種小孩子,打了你一巴掌占了便宜掉頭就跑的。”


    這倒也是,看來,是自己“暴風”的太簡單了,顏福瑞又仔細回憶了一下白英打來的那通電話:“她說,你想不合體就不合體,這世上沒這樣的好事,白英是不是……還想合體?但是她對秦放太過分了,司藤小姐,你可不能屈服啊。”


    秦放,秦放,又是秦放,到底算半個熟人,王乾坤摁捺不住:“秦放怎麽了啊?”


    顏福瑞嫌他吵,伸手指了指臥室虛掩的房門:“自己看。”


    叛徒!回答一句怎麽了,不知道他走路困難嗎?王乾坤恨恨的,又架不住好奇,隻好咬牙忍痛起來走路,那真是一步一泣血,灰姑娘她姐割了腳趾頭穿水晶鞋,也未必有他這麽痛的。


    司藤倒是沒分心:“她傷害秦放,不忌憚跟我交惡,等同是絕了和我坐下來談重新合體的可能性了。那就隻剩下……”


    那就隻剩下……


    顏福瑞忽然想起在囊謙,談及“半妖險象”時,司藤說的話。


    ——如果不能達成一致,那就隻能兩相對決,武力毀滅異己的一方,收回妖骨,重新為妖。隻是,過程中妖力必然大打折扣,終究不是上策。


    “那……也就是說……”


    司藤笑起來:“是啊,現在,不止是我想殺白英,白英也同樣想殺我。”


    “半妖沒有那麽長的壽命,一來,白英不可能再去修煉;二來,別說這世上再難找到別的妖怪,就算真的找到,以她的半妖之骨,也承受不了額外的妖力,所以,不能和平解決的畫,就隻能跟我鬥個你死我活,就像當年……”


    就像當年,約在華美紡織廠那樣。


    不過那個時候,雙方勢均力敵,你要鬥,就來鬥,沒人怯場,這次不同,白英沒有那個膽子公然叫陣。


    顏福瑞恍然大悟:“我們在明,白英在暗,她肯定會使陰謀詭計,所以你讓王乾坤裝作你,引白英上鉤,你自己其實在暗處,那個捕蟬,那個在後是不是?”


    身後傳來王乾坤茫然的聲音:“白英是誰啊?”


    悲催的是,顏福瑞上次至少搭理了他一句,這一次,連理都不理他了:“司藤小姐,你讓王道長看起來像你,用的是沈銀燈的妖力吧?就像沈銀燈之前對秦放做了手腳,秦放眼裏看她,她就是陳宛——但是你得施術啊,你又不知道白英在哪,你怎麽對她施術呢?”


    司藤笑起來:“白英怎麽樣都要進到這間屋子裏,你進屋之前,會最先看到什麽?”


    顏福瑞撓了撓腦袋,覺得這個問題必然頗有深意:最先看到什麽呢?


    被冷落兼腳疼的王乾坤沒好氣地答了句:“門!牆!窗戶!”


    太膚淺了,怎麽可能是這種簡單的答案呢,顏福瑞瞪了王乾坤一眼,就在這個時候,司藤說話了。


    “對啊,就是門、牆和窗戶。”


    當天晚上,顏福瑞和王乾坤睡在客廳,一人盤踞了一邊沙發,顏福瑞斷斷續續地給王乾坤講發生了什麽事,講的拖三拉四丟前落後,不過始終記得強調一點:司藤小姐確實是妖,但白英才是現在最大的禍患,道門應該站在司藤小姐這邊,共同對付白英才是,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難得王乾坤勉強聽懂了,他豎起耳朵聽外頭的動靜,問顏福瑞:“司藤小姐真在外頭畫畫嗎?”


    顏福瑞也在聽:“是啊,不可能拿筆畫的,司藤小姐畢竟是妖怪啊。”


    當然不可能是拿筆在畫,因為屏息聽的時候,能聽到外牆簌簌的沙沙聲。


    王乾坤還是有點忐忑:“門、牆和窗戶都畫上眼睛,密密麻麻的,怪嚇人的,白英看到了,會起疑心的吧。”


    顏福瑞倒是滿不在乎:“隻要能誆到她,疑心就疑心唄。”


    司藤小姐說,會在外頭都畫上眼睛,白英要看這間房子,就不能不看那些眼睛,而隻要她看了,幻術就會對她起作用——赤傘的迷幻之力,還真不是花花架子,至於她自己,問她會藏在哪時,她含糊說了句,秦放屋子後麵,不是有自帶的花園嗎。


    沙沙的聲音像是淅淅瀝瀝在下雨,周而複始的居然有了催眠的意味,後半夜時,顏福瑞聽到秦放臥室的門吱呀一聲響,心裏一個激靈醒過來,撐著沙發邊緣去看時,又沒什麽動靜,人還是那麽安靜地躺著,要看很久很久,才能稍微察覺出那一脈微弱的呼吸。


    顏福瑞怪難受的,希望司藤小姐能快點解決白英,幫助秦放早點好起來吧。


    第二天早上,兩人睡到日上三竿,說來也巧,醒的不分先後,顏福瑞迷迷糊糊睜眼,陡然看到對麵沙發上披頭散發睡眼惺忪的司藤,唬的目瞪口呆,下一秒才反應過來:這是王乾坤。


    王乾坤把顏福瑞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他其實挺好奇的:畢竟自己從鏡子裏看自己,始終是大大咧咧的道士王乾坤一個,在顏福瑞眼裏,他真是跟司藤長的一模一樣的女的?


    兩人對視半晌,幾乎是同時光著腳往外跑:差點忘了,司藤小姐昨晚在外頭畫眼睛來著,這屋子外牆,到底被畫成什麽樣子了?


    確實不是用筆畫的,牆上、門上、窗戶上,都是暗紋,人隻要走近,有意無意的,目光都會沿著紋路搜尋,想弄清楚這到底是個什麽裝飾紋樣,而隻要稍一對視,這幻術也就算是成了。


    兩個人在外頭看了很久,直到王乾坤忽然反應過來:“哎,顏福瑞,那我現在去照鏡子,看到的就是個女的了?”


    顏福瑞深以為然:“那當然,你已經中了幻術了。不過王道長,你要好好注意一下,你的動作一點都不優雅,跟司藤小姐沒法比。還有啊,你說話還是個男的聲音,你要注意一下,畢竟……”


    他警惕性忽然提升,四下看了又看,聲音隨之壓低:“你知道那個白英,她換身體跟換衣服一樣,從現在開始,什麽小區保安、掃地大媽,還有送快遞的,都值得懷疑。”


    王乾坤讓他說的心頭發瘮,就在這個時候,隔壁獨棟的戶主外出,他先是好奇鄰居的外牆怎麽突然有了紋路,接著目光停在王乾坤身上,臉色有點奇怪。


    王乾坤緊張極了:“他這麽看我幹什麽?他是不是就是白英?是嗎?”


    顏福瑞也緊張:“有可能。不過也有可能是他看你長的好看,畢竟你現在長了一張司藤小姐的臉啊。”


    那人被兩個人的目光盯的心頭發毛,急匆匆幾步繞過了這邊,走得遠些了之後才長舒一口氣,順口罵了句:“變態。”


    今時不同往日,草木皆兵,兩個人都覺得待在門外有些不踏實,趕緊鎖門進屋,王乾坤徑直去找穿衣鏡,顏福瑞則一路直奔後院小花園。


    看來秦放也不是個愛養花種草的,這後院拾掇的真心不怎麽樣,顏福瑞目光炯炯,時而扒欄杆高眺時而撅屁股低找,終於讓他在角落的欄杆處找到了幾根掛杆的細藤。


    顏福瑞長舒一口氣:“司藤小姐,你藏的還真不好找啊……”


    “顏福瑞!”


    身後傳來王乾坤氣急敗壞的大叫,顏福瑞回頭去看,或許是剛起床還穿著拖鞋的關係,王乾坤走的那叫一個昂首闊步毫無美感:怎麽能這麽掉以輕心啊,這哪像司藤小姐啊,白英說不定就在一旁窺伺呢……


    顏福瑞憂心忡忡的,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他,王乾坤已經到了麵前:“什麽幻術,我照鏡子還是我啊,不是司藤小姐啊。”


    “還是你?”顏福瑞皺眉頭,“真的?”


    “當然是真的!”王乾坤沒好氣:“我兩個眼珠子都看到了!”


    顏福瑞想了想:“那可能這種幻術對你自己本身沒用,對我們這些看你的人才有用吧,畢竟我看你真的跟看司藤小姐一模一樣的。不信你問司藤小姐。”


    他一邊說一邊畢恭畢敬地向那幾株細藤發問:“司藤小姐,是這樣嗎?”


    兩個人屏息看那幾株細藤的反應,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風吹來,其中一根藤條動了動。


    顏福瑞很是得意:“看見沒?司藤小姐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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