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娘聽了這個真相,頓覺高門貴族的後院兒真是是非多。


    這武四郎隻能說是命中有這麽一劫了。


    “不過,為何這藥粉在腰封內卻可令人發病?”


    這一點李三娘想不明白,一般的毒物都要入口才可,就算高明些,也是要吸入或者皮膚接觸的,這隔著衣裳,藏在腰封裏的藥粉,要如何影響呢?


    “具體的我不甚清楚,但我想大概是前一晚在平康坊時,已是下了一些在酒中的了。後來這一部分才藏在武四郎的腰封裏。你說,有沒有可能當時出了一身汗的武四郎因著貼身,汗水浸透了才沾染了藥粉?”


    李三娘還是想不明白,但不否認徐敬真的猜測是有一定可能的。


    真相聽了,茶也喝了,點心吃了,李三娘就想起身告辭。


    這時,徐敬真卻麵色一淩嚴肅了起來,他站起身恭恭敬敬對著李三娘行了一禮,才正兒八經的說:“還請李三娘子看在我費盡苦心打聽到這真相特特來說給你聽的份上,為我這好友看上一看。”


    李三娘從徐敬真的表情和口氣以及眼神裏看到了徐敬真的真心,他是真的想抓住任何一絲可能的機會來幫房承先活的。


    “原來李三娘子還通醫術,當真厲害。咳咳。敬真是關心我,我這病自娘胎裏就有,這麽多年不過用藥吊著罷了。李三娘子大概不知,我被太醫署的前署正判定活不過二十五的。而我今年,已二十有一”


    看著房承先麵帶微笑無怨無恨的甚是平淡的說出這番話來,李三娘聽了,就懂房承先的意思了,估計是以前有過希望,但每次都失望,所以最後隻能一絲希望也不要,才能在最後不失望,不絕望。


    等著小廝再次上了茶,李三娘倒是來了興趣,遂對著房承先緩緩說:“我不過是還未被醫藥聯盟認可的懂些巧法醫術的女娘罷了。徐三郎君央我前來,也隻是作為一個擔心朋友的友人而已。房郎君何必如此?”


    房承先看了一眼徐敬真,眼神裏詢問,這就是你昨日說的你遇到的甚是有趣的女娘?


    徐敬真點點頭,用眼神回道,你看,是不是很有趣?


    房承先無奈苦笑了一下,然後又是咳咳兩聲,“既然李三娘子來都來了,那就勞煩為我瞧上一番。無論如何,承先都是感激的。”


    至此,李三娘抬手示意房承先伸手,在旁的房承先的小廝多壽倒是有眼力勁,拿了一個小軟枕給房承先墊著手,使房承先的手臂和胸口在同一水平上。


    李三娘就放了三指到房承先的手腕上,仔細辨脈,這診脈的方式是打小兒李父教的,又因著李三娘天生五感靈敏,就比他人更有優勢能辨出細微的不同來。


    本來李三娘一進來,就看了房承先的麵貌以及體態,更是在旁聽了他的呼吸以及咳聲,當時心裏就有幾分明了,覺得這不就是典型的肺心病麽。


    隻不過房承先的年齡比較年輕而已,可能先天就有不足,才導致如此年輕就病入膏肓。


    雖然沒有聽診,也無法照片子,但房承先的這些症狀都十分典型,簡直就是教科書級的肺心病的臨床表現了。


    可這會子,李三娘給他辨脈,卻覺出了幾分不同。


    本來房承先就沒放幾分希望,隻不過友人的盛情難卻,那就給李三娘診上一診又如何呢?


    房承先是沒聽過曾經名揚長安的李三娘的名聲,他自幼體弱,少時就由太醫署的署正看診,吃著好藥,費盡心力的活過了成丁,本以為能好好活了呢,結果及冠那天吐了血,要不是署正剛好在自己冠禮上,還隨身攜帶著金針,救了自己一命,自己早就死了。


    這麽多年看了多少名醫,也就前太醫署署正的方子吃著能有所緩解,房承先自己早就放棄了,覺得能活過一日就活一日好了。


    徐敬真在旁看著,卻看出幾分不同來,李三娘那蹩著的眉頭,足以證明她是診出了點兒問題的。


    一刻鍾的時間,李三娘一直在辯脈。


    屋子裏除了兩個小廝之外,隻有徐敬真、房承先和李三娘三人了。


    這麽長的時間裏,除了旁處傳來隱隱琴音似有似無,整間屋子都寂靜無聲。


    小廝是不敢出聲,李三娘是要靜心辨脈,徐敬真和房承先是不便打擾。


    結果,李三娘這一刻鍾聽了右手,又示意房承先伸出左手來。


    這一回的時間倒是短了些,一盞茶涼的功夫李三娘才收手。


    未等徐敬真問李三娘是否診出了什麽,有沒有救房承先的法子,李三娘就對房承先說:“還請房郎君伸舌,我看一下。”


    房承先並無不可,他之前給其他醫師看診,也是有伸舌這一動作的,知道這是醫師看診的一個方麵,遂坦蕩的把舌頭伸了出來。


    李三娘讓房承先舌頭上抬,好觀察一下舌下。


    看完之後,李三娘內心在打架,一隻小惡魔,一隻小天使。


    小惡魔說,本就沒什麽自保能力,怎麽還能參與這等是非之中?不怕連累了李家?不怕露珠兒無法平安長大了?


    小天使說,你本就是醫師,治病救人是本分,是責任,既是相識一場,哪裏能不管不顧?


    徐敬真在旁看著李三娘這麵部表情一會兒一個樣,心下一陣激動,感覺李三娘這是真的看出點什麽了,但礙著身份不敢說。


    “三娘子,盡管說,你盡管說!今兒出了這門,我保證絕不讓任何人能牽連你!”


    房承先也不是傻的,一開始不抱希望,倘若真有活的可能,誰又想去死呢?


    李三娘糾結的看著說大話的徐敬真以及一臉激動但又假裝自己不激動的房承先,內心焦灼不堪。


    最後,實在無法放任不管的李三娘對著徐敬真斬釘截鐵的說:“徐三郎,我隻跟你倆單獨說。”


    李三娘眼神示意徐敬真讓屋內的兩個小廝出去。


    徐敬真實在沒想到,竟到了這個地步,是貼身小廝也不能聽的地步。


    但為了一絲希望,徐敬真抬手讓自己的小廝無為出去等著,房承先也揮手讓自己的小廝多壽出去。


    等屋內隻剩三個人後,李三娘看著房承先同情的用僅三人能聽到的聲音說:“房郎君,你,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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