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齊芷蝶登門也就隻帶了紅娘一人前來,一是這紅娘正服著李三娘開的藥呢,正好來複診看看;二是自上回齊芷蝶靠著狄麗拜爾進了李家的門後,雖然當時算是解釋了狄麗拜爾的舉動,但過後圖瓦和沈秋娘還是對著狄麗拜爾有幾分訓誡,所以,齊芷蝶也不好再帶上狄麗拜爾來李家了。


    同上次不同,這回除了李母和李三娘,李大嫂和李二嫂也被留下了。


    所以,這正堂現在加上齊芷蝶和紅娘,就共有五個女娘坐成一圈來。


    沈秋娘自那日同圖瓦去置辦成親的東西時,就從李家搬了出去,搬到她與圖瓦在長安城擴城後的,外三道那裏一處圖瓦早先盤下的房子裏去了,不過李母與沈秋娘說好了,到時候發嫁還是從李家走的。


    小五郎自是有李二兄帶著,還好現下露珠兒年紀還小,李二兄幫忙帶著也不妨事,以後若是李家這一屋子女娘的事業都起來了,對於露珠兒還真是抽不出人來帶。


    李三娘此時也已經意識到這個問題了,不過離露珠兒七歲還有四五年呢,到時候再說吧。


    齊芷蝶和紅娘先對著李母行禮,再一一對著李大嫂她們行禮過後才坐下。


    “勞煩三娘子再幫紅娘瞧瞧,我看著她這幾日確實是有些精神了。”


    李三娘不用上手辨脈,也能從紅娘那紅潤的麵龐上看出來她這幾日確實是有得到充足的休息。


    李三娘把手指搭在紅娘的手腕上,欣賞的看著嬌美女娘水光瀲灩的眼眸,看美人看的她自己的心情都變得好起來了。


    “恢複的不錯,想必私處的瘙癢和異味也該是減輕不少了?”


    “是,輕了不少。”紅娘低下頭紅著臉小聲回答了。


    “那就好,繼續按著方子再吃上七天,應是就可大好了。”


    紅娘點點頭,起身對著李三娘行了一禮。


    齊芷蝶聽著紅娘已是無大礙了,心中也鬆了一口氣,畢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女娘,對比樓子裏的其他女娘來說,齊芷蝶對於紅娘還是更在意一些的。


    齊芷蝶自是看出來今夜李家待客的不同之處了,上次隻留了李三娘和李母兩人來與她應對,今夜卻是李家的三位女娘都在場了。


    “芷蝶就開門見山了,想必李三娘子已經想好了如何讓我等入那女娘幫扶會了?三娘子但有要求,我等皆是應得。”


    說到這裏齊芷蝶緩緩低下頭,用蒼涼的口氣繼續說:“不過幾日,樓子對麵的群芳院今日已是又有一具屍身在五更天的時候被抬了出去。”


    別說李三娘了,李大嫂、李二嫂乃至李母聽到齊芷蝶這麽說,心裏也是在驚訝過後,十分唏噓難過的。


    女娘在世活著不易,歡場女娘更是難活。


    李三娘拿起桌子上在請齊芷蝶和紅娘進正堂安坐時,自己去屋裏拿過來的提前寫好的入會守則,“齊娘子,這是我早前寫好的入會守則,不過十幾條,過後若是有需要定是要增減的。先看看,最好拿回樓子裏與其餘的女娘們商議一番,若有異議,等我到時去了,咱們再改也是行的。”


    齊芷蝶雙手接過李三娘遞過來的一頁紙,還沒等著看,就聽李三娘說她自己會去樓子裏,一時僵住了,被在旁的紅娘推了一把後,才反應過來,咽了咽唾沫小心問道:“三娘子是說要到樓子裏去?”


    李三娘一臉那還用說的表情回道:“我自是要去的,我不去如何給女娘們瞧病?”


    紅娘眉眼帶笑是高高興興的,李大嫂和李二嫂卻是一臉難堪的樣子,李大嫂還特意去看了李母,眼睛裏寫著“怎麽能讓三娘去那等醃臢地兒”,指望著李母出言阻止李三娘。


    李二嫂雙手絞著帕子,都要把手帕拉扯破了,嘴裏囁嚅著“不行、這怎麽能行”的話,卻是不敢在李母和李大嫂未發話前大聲說出來,隻焦急的不行。


    李母衝著李大嫂輕微搖搖頭,安撫她呆會兒再說,不急於此時。


    李大嫂這才安定下來了,但臉上的表情仍是冰著的。


    李三娘察言觀色的本事雖然沒有李二兄高超,但她也看出因著自己說了這句話後,在場的氣氛就不怎麽好了。


    除了李母還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模樣外,其他人表情不一。


    齊芷蝶是驚訝的不敢相信的表情,櫻桃小口都微微張著,紅娘那是興奮開心的樣子,李大嫂滿臉的不願意,李二嫂是覺得不該去又覺得能幫蒔花樓的女娘們瞧病是好的,這進退兩難都要把自己為難哭了的樣子。


    “哎呀,多大點兒事兒,你們啊,就是想的太多了。”李三娘先走到李二嫂身旁,把她手裏拽著的帕子硬拉出來,拍拍李二嫂的手以作安撫,又到李大嫂身旁,先給李大嫂把茶杯添上,一臉期待的看著李大嫂,讓李大嫂不得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李大嫂嗔目瞪了李三娘一眼後,李三娘才坐回原位去。


    “我既是之前應了齊娘子的話,自然會信守諾言。隻不過到時候得齊娘子好好安排一番,我不知樓子裏女娘們的情況,齊娘子或是按著病的輕重來排吧。一晚上看不完,那我就找機會再去一趟就是了。”


    齊芷蝶少時見過不少貴女,她自己也是官家女娘,別說那些貴女了,就是淪落到歡場前的自己,也是打心眼裏瞧不起歡場女娘的身份的,以前覺得她們自甘墮落,靠著賣皮肉討好男子為生,是醃臢低賤的。


    但命途多舛,誰知自己家竟被連坐,阿翁被斬,阿耶和兄長侄子們被流放,女眷充入教坊司,分配到平康坊裏來。


    阿娘和嫂子們不堪受辱,隨後阿娘就帶著嫂子們吞金自盡了,留下不過才十來歲的自己。


    正經人家的女娘誰會去平康坊這種地方?


    除了尋歡作樂別有目的的男子,誰又能真的把平康坊的女娘們看作是個人?


    蒔花樓裏後院兒有個每日來幹雜活的婆子,她給樓子裏的女娘們洗衣裳,靠著掙樓子裏女娘們的錢才有口飯吃,就這樣這婆子背地裏照樣要對著她們唾上一口,再罵幾句騷驢蹄子的。


    所以,李三娘,一個正經人家,還會醫術的女娘竟願意到蒔花樓裏親自給女娘們瞧病?


    本來是因著不良人裏不可先生的要求才來接近李三娘的,第一次見麵還對著李三娘施展美人心計的齊芷蝶,這時候,覺得自己是真的壞真的髒了。


    不是因為自己在歡場,不是自己要靠賣皮肉賣笑才是壞,是髒,而是麵對李三娘的真心,自己卻是有隱瞞帶著謊言的,將心比心,自己是真的壞真的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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