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娘當值的中午時分,和秋香在街麵的館子裏,聽著周邊那些人都在小聲議論著,朱雀大街上接連三日被砍頭被吊死不少人的事兒。


    “哼,以為聖人是個女娘,歲數過了半百,就不敢動手殺人了?”


    花白著頭發的老翁,同對麵那個瞧著歲數也不算小的男子說。


    “怎麽說?”


    “哈,你們啊,活的不夠長。要知道高宗在的時候,我家祖爺才從蜀地遷來長安,過了十餘年,正是我年輕那會子,聖人才剛繼位。


    那時候朱雀大街的高台,可不是僅僅就搭了三天。”


    老翁對著那男子豎起三根手指,“而是七天!”


    老翁的另一隻手又豎起四根手指,“整整七天,每到午時,都有百餘人從牢裏提出來,在那高台之上被了結了性命。”


    對麵的男子應是被驚住了,三天已是不短了,竟然曾經還有過七天的時候,那可不就得是死了千八百人?


    李三娘喝著館子裏粗陶的茶杯裏,有著麥香氣息的大麥茶,心裏思量著武帝到底是個什麽樣兒的人。


    別管武帝到底如何,現下裏都和李三娘扯不上關係,至少李三娘她自己是這麽覺得的。


    在桌子上放下數好的銅板,李三娘就和秋香往醫堂回。


    李三娘算計著,這兩天該是順子和英娘來複診的時間了,也不知兩人服了這一個多月的藥,現下到底如何了?


    這人就是不抗念叨,下午醫堂裏當值的時間剛過,沒出一會兒,李三娘就聽到了英娘那十分有活力,如同百靈鳥的叫聲一般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李醫師,俺們來了。”


    英娘和順子就在李三娘麵前的診位坐下,李三娘接過順子遞過來的號牌,就聽英娘還同李三娘身後的秋香打了聲招呼。


    “秋香小女娘,你也好啊。”


    秋香應了一聲,英娘又開開心心的同李三娘說起話來。


    “李醫師,俺前幾天跟著阿娘,可是沒少賺。各家各戶都要菜咧。就連順子早晚都得幫著來送菜蔬呢。”


    順子還是那副樣子,雖然不怎麽愛說話,但對於英娘的話還是點點頭。


    “看你這樣子,應是按時服藥了,伸手我瞧瞧。”


    “哎。”英娘主動擼起袖子,把手臂伸往脈枕之上。


    李三娘仔細診脈,脈象從容有力,不大不小,不浮不沉。


    看來英娘回去後,是有按時服藥,還聽了李三娘所說,盡量不要接觸寒涼之物,該要好好保養自身。


    “倒是不錯,這藥也無需再吃了。”


    “李醫師,俺這是好了?能帶娃子了不?”


    李三娘笑著搖搖頭,看了一眼英娘,又去看聽了英娘的話,臉上有些漲紅的順子。


    “好了,待我給順子診完脈,咱們再說。”


    這順子的脈象,是比上一回還要強上不少的,但還真沒到大好的程度。


    李三娘翻過之前為順子和英娘記錄的病曆,順子現下還是有些虛,可這種虛已是到了正常郎君都會有的那種程度,可以說算是好了一大半了。


    但要是想要有個健康的子嗣的話,應是還得再等段兒時間。


    李三娘也是如此對英娘和順子說的。


    “英娘的身體現下已是調理的不錯了,這藥也不必再吃了。隻管按著以前我所說的保養自身就是了。”


    李三娘看著英娘說完,才轉向順子:“順子的情況也是比上一回好上不少了,但若是此時焦急要娃子,倒也不必要。


    已是過了這一個半月了,那就再多等半月又何妨?


    我這次再把方子改改,如此再過半月的,你倆再同來,可好?”


    順子聽著這話,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這是說,自己這雞精弱症已是在轉好,完全有能力同英娘有自己的娃兒來的。


    順子高興的不能自己,看著李三娘問:“真的如此麽?李醫師?”


    看到李三娘點頭,順子本來開心的不行的心,突然就兩眼含淚,哽咽著說:“如此,多謝李醫師了。俺們下回再來。”


    英娘接過方子,拉著順子往藥櫃去,還在一旁安慰著這有些多愁善感的順子。


    不過,李三娘也理解,這雞精弱症本就是男子身上那難以啟齒的病症,若是那心性窄的,怕不是連來看醫師都不敢。


    更別說李三娘還是個女醫師呢,這話要如何說?


    時下自然是多子多福的想法,成婚多載,卻是沒個孩子承歡膝下,自然就心裏不怎麽舒坦,遇著那樣兒嘴碎的街坊鄰居,怕不是連臉麵都抬不起來。


    甚至於,在這床榻之上,還會覺得對不住自家媳婦的了。


    過往心酸,也隻自己知道。


    現下,順子聽了李三娘說自己能夠和英娘有自己的親生子嗣,哪裏會不開心?不激動呢?


    這下半晌兒,還來了個早前來找過李三娘看診過的人,是殷六娘來了。


    李三娘翻著病曆本子,找到殷六娘那頁兒,是那個患有崩症的女娘。


    “李醫師,安好。”


    “殷六娘子,安好。”


    互相道了好,李三娘就直接診脈了,片刻後,李三娘心中已是有了應對。


    “殷六娘子,可是沒按時吃我上次給開的湯藥?”


    殷六娘笑了笑,才用手絹掩著唇角說:“李醫師別怪我,一開始我也是不信的,這不找了回春堂的老醫師給瞧了方子,停了兩天才吃了起來。”


    李三娘搖搖頭,也沒說什麽。


    既然還能找來看,那應是這湯藥起了效用,既能減輕小腹墜漲疼痛,也有舒緩鬱氣的作用。


    李三娘又問了些飲食睡眠便溺的事兒,才停了嘴,在病曆本上記錄起來。


    最後吹了吹剛寫好的方子,看著墨跡幹涸了,李三娘才遞給殷六娘。


    “殷六娘子這回要是還要找人去瞧方子,可得再多拖一天再來找我瞧了,總得吃夠了時日來的好。”


    不待殷六娘說話,李三娘繼續說:“殷六娘子謹記,服藥期間,切不可行房事,當是保重自身的好。”


    殷六娘子聽了這話,竟是沒生氣,也沒覺的臉燒得慌,或是不好意思,隻是笑了笑。


    “難為李醫師為我著想,我待下回再來瞧李醫師。”


    李三娘麵對這種臉皮厚,從不自覺尷尬的人最是沒辦法,擺了擺手,看著殷六娘子去了藥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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