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個晚上,李家可真的是十分熱鬧的。


    還沒到時間,李二兄就打發了兩個小夥計回家去了,說是要早點兒關門上板,家裏得人操持晚食慶祝。


    慶祝什麽?


    一是慶祝李三娘拜師,給梁老醫師和邵陽小少年接風洗塵;


    二是給這明顯一看將來就會在李家常住的吳巧蘭和寶丫母女倆一個歡迎;


    三是李大兄今兒個終於可以和李家人一塊兒吃個團圓飯了,可不得慶祝一番。


    李二兄最會辦事,還特別把中秋時家裏掛著的燈籠找了出來,在院子裏掛上了。


    要叫李三娘來說,那朦朧泛黃的燈光,也不知道是照個什麽?


    不過,李二兄要是能玩網絡,估計會說“這是氛圍燈,你懂啥?”


    後來,還是李大兄看不過眼,又帶著李大郎點了兩個火把架子才算把院子照的透亮起來。


    本來還是單獨留給李大兄吃的蜜瓜與青提子也一塊兒洗了切了擺盤,露珠兒雖然沒太明白,家裏怎的今夜如此熱鬧,但是她還是開心的帶著小黃一會兒跑到李三娘腿邊,一會兒跑到李大郎腿邊,快樂的不行。


    最後,分了兩桌,男一桌,女一桌。


    李父李大兄李二兄帶著李大郎他們,叫上了十九,陪著梁老醫師與邵陽小少年;


    李母為主的女娘們陪著吳巧蘭母女一桌。


    飯食多是李大嫂操持的,也有從街麵上叫的,還從坊裏遠近聞名的酒坊裏打了兩斤秋月白和一斤梨花釀。


    李二嫂在喂奶,自是不能喝的。


    李三娘也是不喝酒的,她是因著自己是個醫師,要保持頭腦清醒和手腳靈便,決不能被酒精迷糊的緣故,這才滴酒不沾的。


    最後,李大嫂無奈,隻能自己上了。


    不過,武將家出身的女娘,不過是喝個酒而已,可難不倒李大嫂。


    到最後,男桌那裏,也隻剩李大兄、十九和沒喝酒的四小隻是清醒的了。


    李父、梁老醫師、李二兄和邵陽小少年全部趴倒。


    等李大兄帶著四小隻把醉倒的幾人安排好,就見女桌這裏,李母又抓著吳巧蘭的手開始無語淚凝噎了。


    “好了,大郎和我送阿娘回房,三娘和寶丫送巧蘭回屋子,蘭娘不用收拾這些,讓大郎他們收拾就是了,他們手長腳長的,一會子就收拾好了,你快回去看看二弟吧,別再讓他吐了。”


    本來還想收拾這兩桌子殘羹冷炙的李二嫂,就收回了手,去偏廳拿了裝著小五郎的提籃就趕忙回自己院子去瞧李二兄了。


    等李三娘從吳巧蘭寶丫的屋子裏出來,四小隻已經把剩菜剩飯筷子碗盤都收拾妥當了。


    “小姑,露珠兒困了,已是睡了,秋香阿姐給抱回去了。”


    得了李三郎的話兒,李三娘就先去櫃上抓了藥,進了廚房,果然李大嫂李大兄都在呢。


    “給,大兄,解酒的,半夜他們啊,定是要起夜的,到時候喝了也好。”


    最後,李三娘提了一桶熱水回屋去。


    秋香就坐在桌子上等著,李三娘往內裏一瞧,就知道露珠兒是睡著了的。


    “快,你分些過去,泡泡腳,這天晝夜溫差越來越大了,過幾天怕不是要下霜的。”


    雖然露珠兒已經睡著了,但秉持著要做個香香的小女娘的原因,李三娘用熱水打濕了布巾子,給露珠兒擦了手臉和小腳丫,才香了一口把她送回被窩。


    ......


    李家的熱鬧絲毫影響不到房承先這處城外小別莊的安寧。


    接連下了幾日的綿綿細雨,總算是在白日裏停了,也讓今夜的月光足夠亮。


    因著解毒,又放開了心頭枷鎖,房承先的身子骨兒越發的好了起來。


    現下,都能在深秋的夜裏,披著大氅,身後燒著兩個火爐,陪著突然騎馬而來的徐敬真圍爐夜話了。


    當然了,總的來說房承先他還是個病人,病人也確實不該在深秋的夜裏陪人在亭子裏的吹冷風。


    多壽的眉頭一直皺著,實在不懂自家郎君作何要陪著這個現下已差不多是同年齡段裏,長安城內最炙手可熱的郎胥人選的徐敬真,大半夜的吹冷風喝悶酒?


    主子的選擇,做下仆的自然是沒資格置喙的了。


    所以,多壽隻是拿了一件冬日裏下雪天外出時,才會穿戴的小羊皮的大氅給房承先圍上了,至於那個仍舊醉生夢死,一點兒不怕冷的徐敬真自是什麽也沒得了。


    房承先接受了多壽的體貼,他知道徐敬真自有真氣護體,寒暑不侵,這點子冷應是無礙的。


    不過,還是叫多壽多添一個火盆子到徐敬真身旁。


    “好了,酒也喝了不少,話卻是一個字兒也沒說。”


    房承先把小菜往徐敬真麵前推了推,瞧著他那一臉生無可戀的模樣,心裏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房承先想著,自己一個這一輩子都要絕情絕愛的人,現下竟是被人找上門來,要讓自己開解於他,這是什麽道理?


    內心腹誹完,這十年的至交好友,該開解還是得開解的。


    “不是早就放棄了的麽?


    你與三娘子本就不是一路人,既然機緣巧合之下,借了她的手把你們師門內定於你的寶器送予了你,了了這樁緣分有何不好的?


    你非要強求作甚?”


    徐敬真放下小酒壺,看著天上被烏雲掩蓋了大半邊的月亮,“承先,這天定的有緣無份我就要認麽?


    若是要認,二十八年前我滿周歲的那年,我就不該苟活。


    心之所向,唯我所願。


    我偏偏就不想遂了天意,我就想與她有這麽一段緣份。”


    房承先輕咳了一聲,搖了搖頭,這入了情障的人,是沒辦法講道理的,若是自己參透不誤,又有何用?


    不過,房承先還是覺得這都隻是徐敬真的一廂情願罷了,就他在李家所見,李三娘那樣子可不像是對徐敬真有情誼的樣子。


    “李三娘子現下有乖巧的女郎在身邊,又與自小照顧於她的親眷在一處居住,還能以女娘之身做了長安城裏第一個女醫師,此等有情有趣的日子過得,她作何非要應你之情,與你廝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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