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郎主一聽,這羊角風竟是與自己在煙花之地浪蕩多了得的梅花瘡有關係,不免麵色上有幾分羞赧。


    金郎主小心的看了一眼坐在床沿上的金娘子,嘴裏囁嚅著,不知說什麽的好。


    他知道,昨天夜裏守在床邊的是自己的老妻,雖然是昏睡之中,但老妻給自己擦汗,說著讓自己好好的話,他都模糊的知道。


    金娘子和金郎主二十多年的夫妻,金娘子看著金郎主那樣子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金娘子遂轉頭對著李三娘道:“如此,那就勞煩李醫師了,開了方子我們按時吃這藥。


    若是吃了藥再不好,到時再說。”


    李三娘看了一眼半坐在床頭的金郎主,轉而對著金娘子一板一眼的說:“這梅花瘡多是在床笫之間傳染上的,在這病好之前,還望金郎主禁欲一段時日的好。”


    金娘子聽了李三娘說的這話,抬眼瞪了金郎主一眼後,對著李三娘點點頭,“我們會照做的,李醫師就此開方吧。”


    李三娘開了方子,叮囑兩句,就被婆子送出了院子,回程自然還是用金家馬車送的,並且,現下在李三娘懷裏的荷包,摸著硬實,沉甸甸的,想必這診金也沒少給。


    而等李三娘走後,金娘子一個眼神兒,屋子裏的人就都退了出去,包括伺候人的仆從和綠漪她們三個,隻留了金娘子和金郎主在屋內。


    金郎主心中有幾分惴惴不安,賊眉鼠眼的斜眼去看金娘子的臉色,沉默在屋子裏蔓延,金郎主見金娘子一直不說話,就小聲討好的叫道:“淑娘,是我不對,害你擔心了,我......”


    金娘子原本心中的擔心,在聽到金郎主舔著臉喊上早年兩人之間的稱呼的時候,一股子火噌的一下就從心口一下子竄到腦門頂了。


    金娘子猛地轉身,伸出手就去掐金郎主腰間的嫩肉,狠狠一扭,就聽到金郎主齜牙咧嘴的喊疼聲。


    “哎喲,哎喲,淑娘,輕些,輕些,疼,疼,疼誒兒。”


    “疼?


    你還知道疼啊?


    昨兒個你那個樣子,嚇的我魂兒都要沒了,你這會子倒是知道疼了?


    四十多歲的人了,已是做了阿翁,雖然大郎他們在岐州住,不在咱們跟前兒,那你這做阿耶阿翁的,就不要臉皮了?


    我是不讓你找小娘麽?


    我要是不讓,能讓你把綠漪她們仨帶回來?”


    說到此處,金娘子轉而握住金郎主的手,語重心長道:“你也聽了那李醫師的話了,叫你修身養性,你可莫不聽。


    這回是有驚無險,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的,我該怎麽辦?


    我可還等著和你一起回岐州去,看著孫兒,享受天倫之樂的。”


    金郎主麵上有些訕訕的,心裏頭也知道定是自己在外走商,跟著那些人去煙花之地找那賣身女娘的時候染上了這髒病來。


    並且,還傳染給了自家養的小娘身上,本來昨夜是想和那綠漪來場顛鸞倒鳳的,結果這床榻還沒上去,就抽抽著倒地了。


    “嘿嘿,淑娘,你放心,我這回也是怕了,定不敢胡來了。


    我也想過上幾年,咱們再弄些銀錢,就回岐州,跟著大郎過就是了。


    隻不過,那個女醫瞧病能行啊?


    我看著好像不怎麽樣來?”


    “女醫怎麽了?


    那李醫師現下在長安城可是火熱的緊,你要不信,咱們再叫了其他醫師上門就是了。”


    為了安心,金家就又從旁處醫堂叫了外診,這個醫師看完的說法,倒是與李三娘一般大同小異,如此,金郎主才安下心來。


    等李三娘回了醫堂,剛坐下沒一會兒,之前在義診之時遇到的那個麵上有暇的小女娘被其母領著進來了。


    這回,李三娘能明顯感覺到小女娘的精神氣兒都不一樣了。


    估計是聽說有人能治這臉上黑色胎記,覺得自己以後也能同其他人一般,才有了精神氣兒了吧。


    李三娘這回淨了手後,仔細的上手摸了一番,自然也開了透視眼,看了這胎記的深度。


    “這胎記雖是不痛不癢,但在女娘的麵容上,也是有些討厭。”


    婦人抬頭摸了自家小女娘的頭毛一把,“女醫師說的是,這世上的人哪裏有不看臉的?


    都是賴我,懷她時沒懷好,才讓她臉上長了胎記了。


    女醫師,你說說,這樣兒的要如何治?


    俺們之前也瞧了幾個醫師,都說無法去掉,本來都死了心,想著以後給蓮娘找個心好不嫌棄的郎胥就是了。


    可俺們聽了女醫師你說能治,這心裏頭可真的太高興了。


    別管多少錢,俺們都願意治。”


    李三娘看了一眼蓮娘帶著希冀的眼神,才去看婦人,“我這法子與旁人不同。”


    見婦人麵有不解,李三娘繼續說:“這胎記長到了皮膚裏頭,若是想要徹底去除,就得從外頭動手。


    非是喝湯藥,抹藥膏子的事兒,而是要拿刀把這塊兒切掉,再拿針線縫起來,等結痂長好後,再拆了線,應是就看不出來了的。”


    “切......切......切掉?”


    李三娘點頭,“對,隻能切掉,這般的話,可以直接去除這片已經浸潤到皮裏的胎記。


    到時可按著劑量用麻服散,再用金針讓她昏睡過去,是感覺不到疼的。”李三娘看了一眼蓮娘,“然後,我可同另一位醫師協作,把這處去除,再用線縫起來。


    隻不過,讓人為難的就是,得防備著感染,現下天氣冷了,到是還好,我們也有一物名為酒精,可用作預防。


    但這手術是有風險的,我不敢擔保就一定無事。


    你回家同家人商量一番,再好好問問蓮娘是否要做,若是決定好了,再來找我就是了。”


    “女醫師,我做!我做!”


    蓮娘聽完,直接應聲,就是要做。


    “女醫師,就是切掉後,我要是死了,那也是命。


    我不想帶著這個在臉上,他們都嘲笑我,我不想做醜八怪。


    女醫師,我做這個,我想做。”


    婦人聽了蓮娘的呼喊,再也忍不住了,直接一把抱住蓮娘痛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用手掌拍打蓮娘的後背,嘴裏說著:“你這孩子,你這孩子,怎的這麽不省心?你是要要了阿娘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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