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娘當夜在蒔花樓裏睡了個好覺,把這幾日裏來的擔憂全都甩給不可先生後,可不是能夠睡個好覺了。


    而當天深夜裏,不可先生就直接進宮去麵見了武帝。


    “......聖人,就是如此。


    從李三娘子說的來看,該是有部分異人是真的隻想過安穩日子的,但也有一部分投機者,想要用跨越時空的知識來獲利,丁家背後的人,就我接手異人錄上的記錄來看,該是江南東道那位吧。”


    不可先生說的是肯定句,不是問句。


    武帝毫無反應,或者說武帝早就明白當她把異人錄的事兒交給不可先生後,就知道以不可先生的聰明才智,如何能找不出幕後之人到底是誰?


    “你心裏有數就好。


    杜將軍,他是一個可敬的將軍。


    他與你上報的丁家的人還不一樣,他身為大唐的將軍,必定是以大唐為先的。


    我料想他就算要弄出點兒什麽,也會等西征大軍得勝後才會出手。


    這點子默契,朕與他之間還是有的。


    在這期間,你先好好調查一番吧。


    朕即位十多年了,何曾怕過這些魑魅魍魎?


    隻不過,大唐需要安定,黎民才是這局麵之下最沒有應對之力的人。


    不論如何,朕都不想看到戰爭發生。”


    不可先生和武帝又說了幾句後,不可先生才被王大璫推著輪椅出了大殿。


    而在蒔花樓裏睡了個好覺的李三娘,五更天的時候就被秋香叫醒了。


    和齊芷蝶打過招呼後,問了鈴蘭,鈴蘭說是要再呆一日才會離開,李三娘就和秋香上了馬車。


    三人先是在出了坊門,找了街邊的攤子吃了早食後,才往永平坊趕去。


    等進了醫堂,李三娘就開始了一天的當值日子。


    忙了好一會兒,李三娘剛得出空來喝上一口水,就又有人坐在了診桌前。


    李三娘看著眼前這麵色憔悴,帶有抑鬱情緒的女娘問:“娘子,何處不適?”這女娘還沒開口,旁邊跟隨而來的婦人就直接說:“女醫師,俺們要打胎!”


    這女娘仍舊沒說話,李三娘半起身看了一下,見女娘的肚腹並未有隆起,該是孕早期。


    遂讓女娘伸手診脈,診脈過後,確實是孕早期,約莫能有三個月。


    “可是有其他不適?難以承受懷胎之苦,才不想要這孩子?”


    婦人見李三娘問東問西,就是不給開藥,就有些不耐煩,直接站在一旁壓低了嗓音說:“女醫師,俺家麗娘剛守了寡,這孩子是個遺腹子。


    麗娘才十八來,哪裏能生下這孩子?


    生了,誰養活?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所以,俺們隻能來打胎。


    女醫師,你給看看,好好打下來,別耽擱麗娘找下一家生娃來。”


    李三娘這回懂了,這是守寡了,沒辦法養遺腹子,又害怕隨意吃打胎藥對身子不好,影響以後嫁人生娃,這才找上醫堂來。


    李三娘點點頭,又詳細問了麗娘的月事,身體情況,然後在提筆開方前問了一句:“這孩子父親家沒人了?可都讚同這墮胎之事?”


    “麗娘!”


    李三娘的話問完,還沒等來婦人和麗娘的回話,就聽一聲兒尖利的喊叫聲兒從門外傳來。


    李三娘聽出這是叫的麗娘呢,正想起身看看是怎麽回事的時候,就見一瘦巴巴、花白頭發的矮小婆子到了診桌前頭,也就是麗娘身前。


    “噗通”一聲,是這老婦雙膝跪地的動靜。


    李三娘一看這架勢,就明白了今兒個又是一場大戲了。


    李三娘趕緊使了眼色給秋香,秋香就從旁邊走了出來,給已經走過來的南星示意,南星一看這樣子,就明白了,轉頭就去了內室裏頭,去找高掌事出來。


    南星剛轉頭,就聽一聲兒直上腦門的哭嚎。


    “啊,啊!


    麗娘,麗娘,俺跪下給你磕頭,俺求求你,俺求求你,根兒他已經走了,就這麽一個娃兒了啊!


    俺們老郭家就這麽一個娃兒啊!


    求求你,生下來吧,求求你。


    俺給你磕頭,給你磕頭,俺求求你!”


    說著,這老婦就“砰砰砰”的對地叩首,是真用勁兒了,青石板與腦門兒接觸響起的動靜兒,讓醫堂裏的所有人都知道老婦這是認真的在磕頭了。


    麗娘坐在椅凳上,就那麽低垂著頭看著老婦這一番動作,一言不發。


    反而是麗娘身後的婦人,也就是麗娘的阿娘,是真的被老婦這一套弄得氣的不行,一個抬步上前,衝著老婦指點著就罵開了。


    “好啊,你個哭喪臉的老東西,俺就知道你沒安好心!


    你這跪給誰看呢?


    啊?俺就問你,你這是跪給誰看呢?


    還求俺家麗娘,求你個大頭鬼去吧。


    你還有臉了!


    麗娘才十八,你讓她生下娃兒來,你養啊?


    你郭家當初就騙俺們家,要早知道郭郎是個病秧子,俺當初就不能讓麗娘嫁過去!”


    婦人越說越生氣,上前一把拽起在地上跪著的老婦,不讓她跪地,強迫她站起了身子,抓著她的肩膀惡狠狠的說:“你還敢到俺家麗娘跟前兒!


    麗娘現在是俺家的人!


    俺家也把當初二兩的彩禮錢一個子兒不落的都還回去了!


    就是,當初郭郎治病的時候,俺們家給麗娘的那一兩銀子,俺們都沒要。


    你個醃臢貨,還有臉來跪俺家麗娘!”


    說著說著,婦人愈加生氣,抬手就要去扇老婦的耳光兒,手都抬起來了,將將要落下去的時候,高掌事出聲兒了。


    “不可,這位娘子,這裏是醫堂,你們之間若是有事隻管出了醫堂去掰扯,是打是罵,我們醫堂可管不著。


    但在這醫堂之中,可不是你們能隨意打人的地兒!


    我們醫堂,是治病救人的場兒,若是有什麽糾紛,出了醫堂去,別在我們的地兒上挑事!”


    高掌事的話音落下,婦人就麵有訕訕,趕忙放下了手,轉頭看向坐著仍舊沒說話的麗娘,見她麵色還好,才轉頭對著老婦叨叨:“你個老貨趕緊滾出去,俺不跟你掰扯!


    俺們家跟你們郭家已經一刀兩斷了,啥關係也沒有了,你可不能管俺家麗娘要怎麽的。


    你快走,快走,別杵在這兒礙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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