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這事兒的解決後的結果倒是與李三娘想的大差不差。


    那倆婆子撩開被子看到了躺在血泊中的倩娘,那血量給人身下的席子都浸透了。


    坊正讓兩個巡街和在場的眾人,包括李三娘在內都做了見證,這倩娘是生產意外大出血而亡,屬於人力不可扛的意外。


    根兒不服這個解釋,一個勁兒的在說是老婦耽擱了讓他喊醫師來家救人,這才把倩娘害死了。


    坊正歎了口氣,看著根兒那眼珠子都紅了的樣子,再看看另一邊的撇著頭揉弄著脖頸兒的老婦,就又是一口歎息。


    坊正心裏嘀咕著:“這人都死了,就算早早叫了醫師來家,也不一定能救活,還去想那個作甚?


    不得好好侍奉老娘,好好帶大那個一出生就失母的小女娃來。


    將來再娶了婦人來家生娃就是了。


    擱這兒嘰嘰歪歪的,若是真想弄死人,夜裏動手,誰又能知道呢?”


    不過,坊正麵上卻不是這般,還衝著李三娘拱手,“今兒個讓女醫師遭這一回了。


    老翁想要問問,這婦人生產出血,若是來的及時,有幾分把握能夠救回來?”


    全場都看向李三娘,就是被一個巡街捕快製住了的根兒也抬頭看過來。


    李三娘心想,這不虧是做坊正的人,一下子就問到了點子上。


    李三娘不想插手的原因裏,除了確實是因著她非官府中人,不好攬事上身之外,那就是這婦人生產出血,就是在現代社會,各種儀器和藥物、輸血加成之下,都不一定能救得回來,更別說此時了。


    雖然,李三娘也看出那老婦應是確實就像那根兒說的,有故意拖延喊人救命的事實在,但是,哪怕李三娘有了瞬移的能力,一下子就到了現場,可能還是救不回來倩娘的。


    再有,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這還有一個小女娃需要人撫養長大,考慮多方,李三娘自是不會插手。


    畢竟,李三娘,她也就隻是個醫師罷了,她可救不了所有人。


    “坊正所問,我這兒倒是沒有具體答案。


    不過,婦人生產遭遇血崩,十不存一。”


    坊正點頭,“那也就是說,應是很難救回來的。”


    坊正回頭看向根兒,“你家婦人運氣不好,產後出血,去了。


    這是命,人如何和命抗?


    你為人子,衝動之下傷害生母,已是過錯,哪裏能還喊打喊殺?”


    最後,坊正說教了幾句,老婦隻這一子,當然不可能讓他去蹲大牢,也就不會告官說子傷母的事兒。


    “你今日衝動,你母不易,把你養大,為你娶婦,將來還要幫你帶那小女娃來。


    你跪下給你母磕個頭賠不是,並發誓以後斷斷再不會動手。


    今日之事就這樣兒過去了,望你以後好好孝順你母,養好孩子。”


    坊正提到那小女娃的時候,根兒才有些反應,坊正的話說完,根兒猶豫了兩息,才對著老婦跪下。


    如此,這事兒就這麽過去了。


    李三娘和秋香這才被坊正他們送上了馬車,往醫堂回。


    馬車上,秋香挨著李三娘,小聲的問:“三娘子,那婦人的死與那老婦拖著不喊人是不是有關係?”


    “這個不好說。


    這婦人產後出血,確實是就算在當時立刻喊了醫師,也不一定能救得回來。


    也是很可能在醫師到之前就不行了的。


    那家裏當時隻這老婦和小女娃,沒得其他人,誰知到底是何等情況?”


    秋香有些失望的說:“那這婦人死的可惜了,還留下一個小娃娃來。”


    而在送走了李三娘和秋香以及兩個巡街捕快之後,坊正就招呼著人給內室裏頭的倩娘清理,這人死不能複生,該辦的喪事還是要辦的。


    當夜,根兒跪在院中的木棺下,麵前是一個陶盆,裏頭是燒過了的紙錢的灰燼。


    小女娃仍舊在郭家,這家有婦人剛生了小兒還未出月子,奶水倒是充足,喂兩個小娃娃也是夠得。


    頭戴藍布巾子的郭家老婦看著在自家小兒媳婦懷中吃奶的小女娃,心頭不禁有些感慨。


    “唉,你說說這個事兒。


    王婆子也就是欺負倩娘娘家沒人,平日裏打罵克扣吃食也就算了,竟是在倩娘生產的時候,都不去請個穩婆家去。”


    “阿娘,倩娘可憐,這小娃娃更可憐來。”


    郭家的小兒媳婦生這胎的時候,郭老婦不僅早早定了穩婆,還準備在小兒媳婦坐月子的時候給她燉雞湯補身子。


    不說她這小兒媳娘家就在本坊,就是離得遠了,郭老婦就是給郭家做媳婦子的,哪裏能再去禍害媳婦子去。


    不說這家婦人本就心善,見不得小娃兒哭泣,而且,根兒是個明白人,他把家中有的現銀拿了一兩過去,一兩銀子可真的是不少了,不過這家人倒是覺得不過是幫著鄰居喂喂小兒,哪裏能拿這般多的銀子


    “阿婆就別和我推辭了,她剛失母,一時間也不好找母羊來,這銀子你們千萬收下,我也放心讓小兒在這兒呆一段時日。”


    一聽是要長久的把孩子放這兒,郭家老婦想了想就收下了這一兩銀子來。


    跪在院子中的根兒手撐地爬了起來,就著月光走到廚房,拿了柴刀出來。


    根兒本就瘦弱,刻意放輕腳步下,就更沒怎麽有動靜了。


    根兒知道自家阿娘沒有栓門的習慣,所以,小心的打開了房門。


    拿著柴刀走到老婦床前,根兒在床前站了一會子,然後才舉起了拿著柴刀的右手,劈向老婦的脖頸兒。


    不過在將將砍破皮的時候,根兒又停了手。


    收了手後,根兒就轉身出門,又回到院子裏跪下了。


    而根兒不知道是不知道呢,還是知道呢,其實老婦根本沒有睡著。


    在根兒離開後,老婦伸手摸上自己的脖子,感覺到自己的頭還好好的跟脖子連在一塊兒後,老婦才敢把一直屏著的那口氣呼出來。


    翌日,根兒強撐著身子,請了鄰裏家的漢子幫著抬著棺材送出了城,埋了去。


    老婦應是真的怕了這個兒子,都不敢靠近根兒身邊,隻和平日裏往來的婆子婦人在一處說話。


    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小兒還等著長者撫養,不論內情如何,麵上都還是一家人。


    李三娘和秋香經曆了這麽一場事兒,二人的心裏都不怎麽好受,連帶著下值歸家後,吃晚食的時候都吃的不多。


    李母擔心李三娘,遂在飯後問了她是怎麽了?


    “......就是這般,兒心裏不怎麽舒暢來,這才吃的少了。


    阿娘放心,睡一覺兒就好了,明兒個起來就無事了,阿娘勿要擔心。”


    李母這才明白,對著李三娘這般安慰道:“這是女娘的命,闖過這鬼門關去了,那就是幸運,闖不過去,那就是命。


    那坊正說的沒錯,人哪裏能和命扛呢?


    你別多想了,燙燙腳睡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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