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是梁老醫師親自下的針,李三娘是站在一旁看著的,此時此刻,她把右手掩在身後,除了她自己沒人知道,她緊握的右手其實仍舊是在打顫的。


    梁老醫師下針過後,不知是金針的作用,亦或者心理作用,李三娘觀察著李大嫂的麵色,她覺得李大嫂的臉色比剛才看著能好上一些了。


    在親眼看著李大嫂睡著後,李三娘才起身離開,把位置讓給了已經下值歸家的李大兄來。


    如此,眾人這才從內室移動出了李大兄李大嫂的院子,往李家正堂而去。


    “現在已經有八個月了,若是能保胎到九個月那就足夠了,這般生下的孩子是能活的。”


    梁老醫師這般對著眾人說著,其實主要是看向李三娘。


    李三娘沒言語,梁老醫師沒提的問題是,是可以保胎到孩子在體內基本發育完全,保證孩子的存活,可是問題是:生孩子的時候,怎麽在保證李大嫂的安全的前提下,生下孩子?


    在座的除了李母、李二郎、秋香之外,其他人都是對此心知肚明的。


    梁老醫師見李三娘仍舊皺著眉頭沒有說話,就看向了李父來。


    “保大郎媳婦,孩子能保則保,若是不成,以大郎媳婦為主。”


    “阿翁!”


    李父的話剛說完,李二郎就喊了出聲,他不懂怎麽就到這種地步了?


    這會子邵陽小少年站出來為在場的其他不懂其中醫理的解釋,“.....如此,生產時是非常危險的。


    若是幸運,則是母子平安;


    若是不幸,則是......”


    邵陽小少年沒說出口的話,李二郎這般聰慧的人哪裏能不明白?


    “保我阿娘,保我阿娘!”


    李二郎知道了厲害後,對他而言自然是李大嫂的安危是更重要的,雖然他也愛那個還未出生的孩子,那個會是他同胞的血脈手足,但是,一個還未降生的孩子與自己母親的相比,自然是母親才是更重要的。


    未等李二郎的話被人回應,李三娘這會子開口了:“若是到時候情況緊急,我決定給大嫂剖腹取子!”


    這話如同驚天炸雷驚的在場眾人沒有一人說話,李家正堂裏頭實實在在的靜默了三息時間。


    “胡說!


    胡鬧!


    三娘,你這說的什麽話!”


    最先嗬斥李三娘是李父,他這話一出,李三娘麵不改色,隻抬頭看向梁老醫師和李母。


    李三娘知道,在場能明白和支持她的隻有這兩人了。


    其他人根本就被李三娘的話嚇住了,就算李二郎這般聰慧的人,他於夫人生子這上麵哪裏是真的懂得什麽的?


    李二郎心裏想的是:“這開膛破肚後,哪裏還能活?


    小姑這話說的是什麽意思?”


    李三娘沒看李父的臉色,隻低著頭把自己心裏的想法說出來。


    “大嫂胞宮內孩子隻會越長越大,就算我們控製著讓大嫂少吃,但那孩子若是想活自是會通過胎盤吸食大嫂來壯大自己,這是根本就是不受人控製的事兒。


    隨著這孩子越長越大,隻會使胞宮被撐的更大,待得到了月份,強烈的宮縮會加速加重不能伸展的胎盤錯位分離出血。


    到時候,若是就那麽生,誰都救不了大嫂和孩子!


    除非天上的神仙下凡,要不然最後是什麽結果,阿耶難道不知道!”


    李父還想在說些什麽,可他張了張嘴,還沒等李父的話說出口,正堂的門一下子被人從外打開了。


    沉著臉滿身冷冽氣息的李大兄走了進來,他先是對著上首的梁老醫師和李父行了一禮後,就直接站定對著李父道:“阿耶,聽三娘的。


    三娘絕不會胡亂說,三娘隻想她嫂子好,她能提出來就是深思熟慮過的。


    眼下,難道阿耶還有什麽更好的法子麽?”


    被李大兄的話鯁了一下子,這會子隻好閉口不言。


    李大兄轉而看向李三娘,“三娘,大兄信你,你大嫂肯定也信你!


    就聽你的,到時候你隻記得,好好保住你大嫂就是,那個孩子若是與咱家有緣無分,那就是天命。”


    “三娘,你成麽?


    你今兒個心裏慌得連給你大嫂下針都不得,到時候,待得到了日子,你還能給你大嫂接生?你的手還拿的住刀,給你大嫂剖腹取子麽?”


    李母的話一說出口,全場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去看李三娘,尤其是李三娘現下仍舊掩在身後的右手。


    梁老醫師、邵陽小少年、李父和李二兄這會子也想起來了,剛才李三娘請他們過去的時候,給他們看的她那顫抖的右手。


    李三娘被李母說中了,她立刻往李母那裏去看,隻看到了李母擔憂於她的眼神。


    是啊,李母這話雖說是在給李三娘拆台,但又何嚐不是怕李三娘這般把李大嫂生產的事兒攬在身上,若是到時候出了什麽問題,焉知李大兄、李二郎,和還在邊疆的李大郎不會埋怨於李三娘?


    是,李大兄他們不是那等心胸狹窄的人,他們內心裏也明白若是出了什麽意外,該是閻王爺的意思,不是李三娘的錯。


    可是,在涉及到自身親人,若是出了這種事,就算理智上明白不是李三娘的錯,可人心有時哪裏有什麽理智可言?


    李母想的是這些,若是李大嫂母子真的出了意外,現下已經與李二嫂關係不睦的李三娘,在她與李父百年後,也就隻有李大兄這一門血親了。


    若是李三娘恨得接手了李大嫂的事,結果又不盡人意,那到時候李三娘在這世上,就真的是一個親人都沒有了。


    李母如何能不反對李三娘負責李大嫂的事?


    “阿娘,我......”


    李母不看眼裏已經含了淚的李三娘,隻低下頭慢慢的說:“先聽你師傅和阿耶的吧,到時候,若是你這心不慌,手不抖了,再考慮你那法子吧。


    好了,散了吧。


    大郎回去照顧你媳婦去,夜裏警醒些,好好看著梅娘,若是有什麽事,你就喊人。”


    如此,眾人就都散了,各回各自的院子裏頭了。


    李三娘躺在床榻上,左手撫上現下已經不顫抖了的右手,想著剛才正堂裏李母所說的話,心裏不禁想起了一句話:醫者不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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