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中等級森嚴,雖然李大郎和郭團練使之間沒有直屬的上下級關係,但是團練使就是比隊正的等級高。


    所以,李大郎自然是在和十九與孫醫監打了招呼後,就和門外來喊人的兵士一起去見郭團練使了。


    在見到郭團練使之前,路上李大郎很是好好的仔細的把自己從軍後的一樁樁一件件的事兒都回想了一遍。


    但他實在沒想出來郭團練使找他能是什麽事兒?


    “李隊正,團練使就在裏頭了。”


    李大郎在帳子外頭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後,這才高聲道:“近衛軍特種兵一隊李虎請見。”


    “進。”


    一入帳子,李大郎就看到了上首坐著的滿臉絡腮胡子的壯碩武人,這就是郭團練使了。


    在郭團練使下首的右手邊有一小幾,小幾後頭坐著一清瘦些的男子,這是郭團練使的副手萬副使。


    李大郎進去後站定,先是對著上首的郭團練使行了一禮,然後轉轉身子朝著萬副使行禮。


    武人的交流方式不似文人那般講究,在李大郎行禮過後,郭團練使就直接長刀直入的抬頭看著李大郎說:“今日這般突兀的喊了李隊正來,是我私心。”


    李大郎轉了轉眼睛,沒說什麽話,仍舊筆直的站著,聽上首的郭團練使說話。


    郭團練使這會子站起身,他從上首下來走到李大郎身前,十分認真的盯著李大郎的臉看,這般動作讓李大郎心中有了疑問,不過李大郎仍舊是沒說話。


    “李隊正,半月前,你可是和同隊的田滿倉、齊武一起去了邊市?”


    李大郎在電光火石之間,回想了一下那日他應了同隊的田滿倉和齊武去新開的與附近部落買賣的集市上的事兒。


    兵士在非戰時,雖說不可離開當地,但聽話的話,是會有輪休的日子的。


    輪休日時,是可以出軍營的,隻要當天出去當天回來就成。


    所以,那日田滿倉邀請去集市上瞧瞧,李大郎想著明年就能回家了,就想去看看可是有什麽好物能買,到時候可以帶回家去。


    因此,李大郎那日才和田滿倉、齊武結伴去了邊市。


    並且,那一日,李大郎回想到在集市上,並無什麽特別的事發生,三人隻是隨意的逛了逛,在賣羊肉湯餅的攤子上吃了飯,又買了兩串兒葡萄就回了軍營來。


    李大郎在郭團練使詢問過後沒有立即回答,反而是停了兩息功夫這才開口:“是,那日我是和田滿倉、齊武出營去了邊市。”


    “好!”郭團練使一巴掌排在了李大郎的肩膀上,得虧李大郎的體格子像了李大兄了,雖然李大郎還年輕,但已然是個高大威猛的男子了。


    所以,郭團練使這一巴掌拍下後,李大郎分毫未動,像根兒釘子似的紮在地上。


    郭團練使見此,那是更高興了,“啪啪”又是兩個大巴掌拍下來。


    李大郎這會子心裏開始嘀咕起來了:“這郭團練使的態度倒不是找我麻煩的樣子,而且一上來就這般,看著倒像是很親近的意思。


    且,這會子,看他那表情,好似對我沒動一下這事兒很是滿意?


    他滿意做什麽?”


    郭團練使還未發覺李大郎眼裏那“你作甚?”的疑惑,倒是一旁坐著的萬副使看了出來,萬副使輕咳了兩聲兒,郭團練使這才把手從李大郎的肩膀上拿下來。


    轉過身兒郭團練使十分和藹的從帳子角落處拖了一張凳子過來,拉著李大郎讓他坐。


    李大郎也沒扭捏,隻低聲道了謝後,就一屁股坐下了。


    郭團練使見李大郎坐下後,竟是直接拉了另一張凳子就在李大郎身旁坐下。


    李大郎這會子心裏的想法就更多了起來,但短短幾息的功夫,李大郎他也想不出自己身上能有什麽東西可以讓郭團練使這般對他。


    “李隊正是家在長安?”


    “是,是在長安。”


    “家中有幾口人啊?”


    李大郎用眼掃了一下旁邊一直坐著的萬副使,又抬眼看了一下盡量對他表現出和煦樣子的郭團練使,心裏猜著:“難道是團練使家中有女兒,想要給我做媒?”


    不論心中如何想,李大郎仍舊是回答了郭團練使的問題。


    “家中有祖父母,我父親有弟妹兩人,我還有一個弟弟。”


    “哦,好啊,好,人多好啊。


    李隊正,能否告知我你父的年齡?”


    李大郎這會子抬起頭眼神犀利的看著郭團練使,隻見郭團練使臉上帶出一絲苦笑來。


    “李隊正,你一進來的時候我就說了,今兒個把李隊正叫來確實是我的私心。


    實不相瞞,那日李隊正與同袍去集市上的時候,我家小兒也正好就在集市上,他偶然看到了李隊正。”


    李大郎仍舊不明白,他小心的看向郭團練使問:“我是頭一次來這邊城,今日更是第一次見郭團練使,郭團練使家的人我就更是不認識了的。


    不知郭團練使的意思是?”


    “啪”的一聲兒是郭團練使拍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的動靜,“那好,我也不與你兜圈子,直接與你說了。


    我家媳婦自小長在這邊城裏頭,她少時其母得病而去,因為我那嶽丈是軍戶,沒人照料孩子,因此我媳婦就被送往其外家了。


    後來,嶽丈他又娶妻生子,但三十年前邊城戰亂,嶽丈他身死沙場。”


    李大郎這會子緊皺著眉頭,他聽郭團練使說到現在,心中已然有了猜測。


    不過,李大郎仍舊一言不發,隻低頭聽著郭團練使繼續說。


    “可當時嶽母已經懷有身孕,嶽丈他早前也把這消息往我媳婦外家傳過。


    戰爭勝利後,世道算是安穩了些,我媳婦外家就找上門去了,可家中並無一人,問了鄰居皆不知嶽母去往何處了。


    沒得法子,當時也隻能放下此事了。”


    李大郎此時雙目瞪圓,他知道,這該是真的。


    “我媳婦少時也在嶽丈身邊長過幾年,對我嶽丈的相貌是有記憶的,後來她心中放心不下,還花了大價錢請了畫師畫了一副我嶽丈的小像來。”


    萬副使這會子拿著一卷軸走了過來,郭團練使接過來,在李大郎麵前打開了。


    畫中是一長有絡腮胡、鼻梁高挺、臉型方正的男子,這樣子與李大兄的長相有七八分相似。


    而李大郎和李大兄能有五六分相似。


    所以,李大郎抬頭看向這會子臉上帶著些許悲傷的郭團練使,心中想道:“這,是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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