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來了,說太子妃的肋骨斷了兩根,怕是要好生休養一段時間。陶哥兒受了驚嚇,須得吃兩天安神湯藥。


    至於賈元春,腳踝微微有些腫,崴了一下,冰敷個兩天就無妨了。


    太子妃被立即抬了下去,直接送回了東宮。


    好好一個除夕宴,搞成這個樣子,眾宗親多多少少有些興奮——還是熱鬧好看,平平靜靜的吃飯有什麽意思?!


    然而帝後都麵沉似水,眾人知趣告退。


    東宮嬪禦都沒敢走。


    尤其是王熙鳳,輕輕推了推和恪,朝著陶哥兒點了點下巴。和恪了然,過去拉了陶哥兒的手,把他牽到了自己和王熙鳳中間。


    王熙鳳兩隻手都伸出來,抱了陶哥兒的肩膀不算,還握住了他的另一隻小手,輕輕地在他耳邊安撫:“不怕,不怕。”


    陶哥兒包著兩眼淚,癟著嘴看著王熙鳳,問她:“王娘娘,是不是我跟姐姐一樣,都要沒了親娘了……”


    “沒有!別瞎想!太子妃娘娘隻是摔了一跤,養養就好了。


    “你看王娘娘,從小到大,因為淘氣,摔過好多跤,都是在床上躺幾個月,就又生龍活虎了。


    “放心吧!


    “隻要咱們好好照顧太子妃娘娘。等到明年這個時候啊,她就又能帶著你,跟你皇爺爺、皇祖母還有爹爹一起慶賀除夕啦!”


    王熙鳳小聲地哄著他。


    吳良媛看著她隻管孩子不管別的,心中一動,再度傾身過去,低聲問道:“王良娣,你表姐闖這麽大的禍,你不上去給她一巴掌?”


    “賈女史奉皇後之命辦差,差事砸了,我去打她巴掌?”王熙鳳回手指著自己的鼻子,好奇地看著吳良媛,也低聲問她,“你我一樣的人,在這個尺寸地方,算哪根蔥?


    “你這麽厲害,又是縣主的孫女,你有膽子,你去打她,我跟你換位次,如何?”


    吳良媛僵了臉,閉上了嘴。


    升平帝坐在高台之上,冷冷地看著下頭跪著的賈元春。墨皇後坐在旁邊,麵無表情。


    “賈氏,皇後待你不薄,朕也沒為難過你。


    “你在宮中三年,再要緊的差事,也從未出錯。


    “今日,朕願意相信你是無心的。”


    升平帝的話,徐徐從口中吐出來,滿溢的厭憎再也不肯遮掩,“可太子妃性命垂危。


    “你自裁吧。


    “朕不牽連你家族便是。”


    賈元春嚇得全身一軟,癱在地上,口中失聲高喊:“陛下饒命!奴婢隻是失足,奴婢寧死也不會摔著小郡王,奴婢不是有心要砸在太子妃身上的!”


    “住口!”墨皇後一聲厲喝!


    賈元春咬著嘴唇嗚嗚地哭著,伏在地上,隻是連連叩頭,頃刻間,額頭便紅腫一片。


    “陛下,太子妃傷重,卻不至於殞命。賈氏辦我派給她的差事,辦壞了,過失傷了太子妃,並非她本意。


    “哪怕從親尊長論1,她這過失也當允許贖罪。


    “年節間,傷的已經傷了,若再見血光,實在不吉。


    “不如許她贖罪,親手侍疾,照看太子妃至其痊愈,其間若再有不妥,兩罪並罰,也就是了。”墨皇後輕聲細語地勸,


    “畢竟是榮府的大姑娘,按律也不至死,咱們再怎麽心疼孩子,也不好讓人家挑理……”


    升平帝閉上了眼睛,強自把怒火壓了下去,看向高台下站的太子:“你怎麽說。”


    太子直視墨皇後,無悲無喜,半晌,方道:“母後說的是。”


    墨皇後鬆了口氣,麵上剛剛緩了一緩,隻見太子轉向東宮嬪禦們所站的位置,問道:“你們覺得呢?”


    墨皇後麵上頓時不悅:“她們隻是嬪禦,哪有她們說話……”


    “那裏還站著太子妃的親生兒子,和太子的女兒。”升平帝看著墨皇後,平靜地壓低了聲音,問到了她的臉上,“我倒是知道你老了——你是眼花了?還是心瞎了?!”


    墨皇後麵紅耳赤,張口結舌,咬緊了牙,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低下了頭。


    和恪輕輕拽了拽陶哥兒,陶哥兒仰頭看了看她。


    王熙鳳鬆開手,溫柔地拍拍二人:“想說什麽做什麽,就去吧。沒關係。”


    姐弟兩個回頭看她,麵露央求。


    王熙鳳立即點頭:“我就在你們後麵。”


    和恪牽著陶哥兒,又走了回來,站在太子旁邊,往上看著升平帝。陶哥兒抽泣著問道:“皇爺爺,是要讓我決定麽?”


    升平帝溫和地看著孫兒,立即點頭:“對。陶哥兒說怎麽處置,咱們就怎麽處置。”


    “皇祖母剛才說了,按律你不至死,所以我不殺你。”陶哥兒張嘴便真饒了她一命。


    賈元春激動地哭了出來,給陶哥兒磕頭下去:“謝郡王!謝郡王饒命!”


    “我很瘦,很輕,東宮年紀最小的宮女,也能抱著我在花園裏跑一圈。你在大明宮當差三年,我見了你無數次,你不應該腳軟踏空,你犯了很大的錯。”


    陶哥兒還沒學會繞彎子,直來直去地把賈元春的臉皮揭了個一幹二淨,“我很討厭你,我不希望你出現在東宮。


    “但是皇祖母說得對,你做錯了事,就要贖罪。


    “照看我母親的傷勢,上有太醫、司藥、嬤嬤姑姑,下有宮女內侍,還我和姐姐,也會陪伴母親。你來侍疾,反而會礙手礙腳。


    “贖罪的方法有很多種,侍疾是我對你最不放心的一種。


    “你來給承恩殿打掃吧。在院子裏打掃,不要進屋。


    “這樣一來,你又做了事,又不會惹我母親生氣,我也看不見你,就行了。”


    元春被他一番話說得臉上通紅,隻得咬著牙低聲答是。


    “還有,我母親吐血、昏迷、肋骨都斷了,我很生氣。我要打你。”陶哥兒說著說著,抽抽搭搭地哭起來,“我要給我母親報仇!


    “可我年紀小,又沒有學過拳腳,我打人不疼。


    “我要王娘娘替我打你!


    “我知道懲治宮人都不許打臉,但是你太可惡了,我要讓你記住,也讓別人記住,不許她們怠慢我母親!


    “王娘娘,你替我打她的臉,打到流血!跟我母親一樣流血!為止!”


    陶哥兒說到後來,氣得小臉通紅,握著拳、跺著腳,嚎啕大哭,大喊大叫!


    太子紅了眼眶,一把將兒子抱在了懷裏,冷冷地看向王熙鳳:“聽見了?還不快去打!”


    “是!”


    王熙鳳二話不說,一步上前,抬手就是一個耳光!


    啪!


    賈元春半邊臉瞬間腫起,嘴角一縷鮮血溢了出來!


    眾人一愣,心道:這不愧是表姐妹,一個耳光,便達到了郡王的要求!


    啪!


    又是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了賈元春的另一邊臉上!


    賈元春一聲痛哼,直接倒在了地上!


    張口一口血噴出來!


    和恪忽然走了過去,蹲下來,聲音輕輕地,問她:“其實,若剛才去接陶哥兒的是我爹爹,想來,你們就都不會摔在地上了。


    “對吧,賈女史?”


    賈元春的痛哼聲瞬間消失,她驚恐地抬起頭來,臉上血色盡褪!


    1:唐律有六殺,“謀殺”、“故殺”、“鬥殺”、“誤殺”、“戲殺”、“過失殺”。望文可知,謀殺、故殺罪行最重,鬥殺、誤殺減一等,戲殺減二等,過失殺則一般“以贖論”,即可以交錢(銅)贖罪。


    這裏的戲殺,也就是玩笑錯手殺人罪,有一個不得減等的前提,就是傷害對象是“親尊長”,因為“對其親尊長等,不得為戲”。


    墨後搬出來“親尊長”,意思就是這一次傷害事件隻是“過失”,而非“戲殺”。何況太子妃還活著。最高的判罰,也就是個“贖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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