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王熙鳳從麗正殿出來,並沒有直接回後殿,而是腳步一轉去了陶哥兒如今讀書居住的崇仁殿。


    時間掐得正正好,林如海一節課剛剛講完,領著有些頭暈腦脹的陶哥兒出來走走。


    王熙鳳戴著帷帽,倒也不太介意如林如海這等日後顯然會常來常往的外男,但為了防止日後口舌生事,便往後撤了半步,側在跟著的夏守忠身後,笑著跟他二人見禮:


    “想來這位便是林諭德了。妾身是宜春宮良娣王氏,找我們端郡王說句話,可使得?”


    林如海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這便是眾人口中那位關鍵性人物、對自家小女兒十分憐惜、卻又與一眾血親鬧得不可開交的、大名鼎鼎的王熙鳳王良娣。


    一眼瞥過去,隻覺得果然體態妖嬈,忙低了頭看著地上,和聲道:“臣林海,見過王良娣。


    “郡王早起到現在已經上了一個多時辰的課,正該休息一刻鍾。


    “如此,良娣與郡王且敘話,臣告退。”


    說完,又彎一彎腰,低頭退後而去。


    王熙鳳笑著答了一聲“慢走”,又招手小聲叫端郡王:“陶哥兒快來,我是你王娘娘!”


    陶哥兒這時候已經把她當了自己人,快步過去,笑著點頭:“王娘娘,你怎麽來了?”


    “妾去麗正殿尋段嬤嬤幫忙,順路來給陶哥兒送個喜信兒!”王熙鳳含笑蹲下,把帷帽的白紗掀起來一角,露出臉來,跟陶哥兒對視,小聲笑道,


    “梅良媛有了身孕,再過六七個月,陶哥兒就要有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啦!”


    陶哥兒又驚又喜:“真的?”


    “自然!我剛派人去稟報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這會子我正要去承恩殿請太子妃的示下,看看如何慶賀。


    “若是晚上太子妃娘娘賜了酒席,妾讓人來請哥兒去後殿陪太子妃娘娘用晚膳可好?”


    王熙鳳笑眯眯。


    陶哥兒沒有多想,立即點頭:“好呀!我也好幾天沒回去陪母親用膳了。”


    頓一頓,又眼睛亮亮地問她,“我能請姐姐一起嗎?”


    “這隻怕不行。”王熙鳳笑得更加欣喜溫柔,“你姐姐和你林老師家的女兒一起齋戒呢。過幾日她們要跟著皇後娘娘一起去大慈恩寺拈香祈福。”


    陶哥兒哦了一聲,懂事地點頭:“這是孝道,是正經事。那王娘娘今兒晚上給姐姐加兩道好吃的齋菜吧,當作慶祝。”


    王熙鳳點頭稱好,又問了幾句他在此處的坐臥可便宜、寒溫可合適、飲食可適口,關切了一回,這才做辭而去。


    這一路便直奔承恩殿了。


    誰知吳良媛也在。


    王熙鳳挑了挑眉,腳步微頓,但還是滿麵笑容地大步進來,迎麵便屈膝行禮:“給太子妃娘娘道喜!


    “東宮有如此喜訊,都是娘娘的福氣托著才有的呢!”


    太子妃靠在床上,含笑點頭讓她起來:“你辛苦。”


    “嗐!妾辛苦什麽?都是些吃吃喝喝的家務瑣事。”


    王熙鳳笑嘻嘻地站起來往裏走,旁邊的萬俟姑姑微笑著上前搬了個圓凳給她,放在吳良媛對麵。


    可王熙鳳並沒有就勢坐下,而是先看吳良媛:“喲,終於願意出來走走了?”


    吳良媛這才想起來一般,站起來潦草屈膝:“回王良娣的話,春光大好,妾來瞧瞧太子妃娘娘,把外頭的花紅柳綠都學給娘娘聽聽。”


    太子妃看她站著,仰得脖子不舒服,抬手命她:“坐下說話。”


    王熙鳳這才謝了恩,坐下,笑向太子妃,卻是對著吳良媛說話:“若果如此,那剛才我使人來報梅良媛有孕的消息,必定是沒有吳良媛快了!”


    太子妃含笑頷首:“的確。她先說的。我還不敢相信呢。結果你的人就來了。我聽了消息,趕緊讓人去了大明宮給皇上和皇後娘娘道喜……


    “哎喲!”


    太子妃忽然一頓,回手掩著口失笑,“哪兒都想著,忘了稟報太子了!”


    “不妨事,妾讓請脈的太醫過去了。詳細情形他比咱們說得更清楚。”王熙鳳不好意思地站了起來,“妾考慮不周,隻想著趕緊告訴太子太子妃,就忘了也應該告知陛下和皇後了……”


    太子妃微笑:“這才是你知禮。此事原就該太子或者我去說。你派人才是不合適呢。快坐下。”


    王熙鳳這才笑嘻嘻地又坐了,然後張羅著慶祝:“……原該大辦,隻是禪讓大典在即,太子忙得很。您這傷勢未愈,咱們又預備著挪宮,都不得閑心。


    “不如隻賞幾桌席麵,咱們東宮自己高興高興得了。


    “七個月後瓜熟蒂落,到時候再消停擺宴不遲。您說呢?”


    太子妃心裏覺得舒服了些,含笑點頭:“好是好,隻怕梅良媛心裏不自在,以為我不重視她呢。”


    “不會不會!太醫說了,梅良媛性情恬淡,不會在這等事上無禮爭持的!”王熙鳳笑著說完,哦了一聲,又站了起來,陪著小心笑道,


    “妾跟娘娘請個罪,妾自作主張,還辦了一件事。”


    太子妃訝然:“何事?”


    “梅良媛請妾去麗正殿替她磕個頭,結果妾回來的時候,順腳走到了崇仁殿外頭,瞧見咱們小郡王了。


    “妾一想,太子妃娘娘最最少,也要賞宴的。一時衝動,便跟小郡王說了這件喜事,還請他晚膳的時候回來陪著太子妃娘娘一起慶祝一下子。”


    王熙鳳陪笑道,“隻吃一頓飯,應該不會耽擱了郡王上學罷?”


    太子妃的笑容頓時盛了三分,真心實意地讓她坐:“不會。你想得周到,這是好事。”


    頓一頓,笑道,“隻是和恪還在齋戒,不然倒是該讓他們姐弟也相聚一二才是。


    “天兒越發暖和了,素菜也多了。你晚上記得給和恪添兩道素菜,一道就當是我賞的,另一道是她弟弟惦記她的。”


    王熙鳳笑得雙眼眯成一條縫:“要不怎麽說咱們小郡王這孝悌都是娘娘親手陶冶出來的呢?剛才小郡王也跟妾說,讓給和恪加菜呢!


    “妾先替和恪謝了太子妃和小郡王罷!”


    一室歡笑。


    吳良媛也隻得勉強跟著笑,可心裏酸得幾乎要擰出汁來了!


    憑什麽梅若芹有孕自己沒有?


    憑什麽王熙鳳能跟太子妃這樣放肆說笑自己不能?


    憑什麽太子妃做了那麽多陰損缺德的事情還能穩坐正室寶座,自己卻連個良娣都掙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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