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東宮,去稟報了太子妃四大殿的裝飾情況,又稟明了翌日挪宮次序,最後請了太子一起在承恩殿再說了一遍第二天的行程步驟。


    天將二更,王熙鳳才回了宜春宮正殿,倒頭就睡。


    翌日清晨,王熙鳳起身,梳洗完畢、草草吃了幾口早飯,便帶著安兒和春草去了承恩殿服侍太子妃。


    孟姑姑則帶著其餘眾人把正殿餘下的所有東西都收拾好了打了包袱,提前往宮門口去排隊——


    待宮門一開,他們須得先去承香殿放了自己的行李,留一兩個人打掃收拾看行李,剩下的都得去含冰殿等著跟王熙鳳會合,一起去盤庫了。


    這邊太子妃也是五更即起,立即收拾好了自己。


    王熙鳳來時,太子妃已經用好了早膳,收拾齊整,等在那裏。


    見狀,王熙鳳傳令,讓即刻把太子妃的厭翟車抬過來:“別讓太子妃等著他們!”


    又奉了一盞茶給太子妃,笑道:“宮門未開,娘娘還是先躺躺。”


    太子妃嗯了一聲,卻忍不住往外看:“不知太子出發了沒有?”


    “太子昨兒不是說今天有事不進宮,要騎馬出城麽?”王熙鳳溫和勸她,“不來也好。不然娘娘還得顧著太子,又多累一重心。”


    太子妃雖然心有不甘,也隻得作罷,還得強擠出個笑容來:“我是想再跟他說說,讓陶哥兒也這就搬過去……”


    “娘娘糊塗……”王熙鳳橫一眼旁邊,一眾宮女們忙往後退一步,她才貼著耳朵小聲對太子妃道,“咱們今兒挪宮,這麽大的陣仗,誰聽不見看不著?


    “可若是咱們自己把陶哥兒帶過去,那就是您得看著時辰、安排了小郡王去給皇上磕頭、給皇後行禮。


    “然而如今正好,趕上太子出宮不在,那咱們就是‘小小挪宮,不敢耽擱郡王功課’,咱們就不提這件事!


    “皇上有多疼愛多思念這個嫡親皇孫,天下長眼睛的都知道!


    “到時候,用不著您去跟太子爭取,皇上一聽陶哥兒沒跟著挪進來,五歲的孩子,一個人孤零零留在東宮前殿讀書寫字,當時就得心疼得顫了!


    “那還不得立馬吩咐收拾收拾給他挪宮啊?!


    “到時候,又不是您慈母心懷發作,又不是小郡王有意耽擱功課,還有皇上賞的頭一份兒的體麵,還不用聽太子拿著大道理來教訓咱們娘兒們……


    “不比咱們自己費勁地求懇,來得順理成章、尊貴榮耀?”


    太子妃聽她說完,抿著嘴笑,又輕輕地拍她一下子:“鬼機靈!就你想得周到!難怪太子和皇上都讓你來協理宮務!


    “你既然這樣聰明能幹,本宮就僭越一回,越過太子吩咐你:


    “哪怕日後我傷勢痊愈了,也還得你幫著我一起署理六宮才行——不許推辭!你進宮時自己說的話,都忘了不成?


    “你頭一個是本宮的人,要聽本宮的話,其次才是太子的侍妾,要侍奉太子。


    “所以,本宮說了,須得你協理六宮,你就必要繼續協理下去!”


    王熙鳳一臉發苦:“娘娘,妾力有不逮啊!就這兩三個月的事兒,都快把妾身累死了!


    “您才幹超群,能力出眾,這些事情駕輕就熟,攢在一起都不夠您一指甲彈的。可妾不行啊!


    “妾今年才十七,年紀又輕,經事又少,膽子又小,口齒又笨,心眼兒又少……”


    太子妃一口呸過去:“睜眼兒說瞎話!”


    正在此時,外頭來報:“車馬齊備,請娘娘起駕。”


    “得,回頭我再跟你算賬!”太子妃伸了手給王熙鳳,讓她攙扶著,從床上挪到了大圈椅上坐定,由兩個內侍穩穩抬出大殿,到了厭翟車邊,這才又由人攙扶著上了車。


    看著她歪靠著穩當了,隊伍這才慢慢出發。


    待她抵達東宮側門門口時,隊伍後半部分坐著肩輿的王熙鳳趕了過來,下了肩輿,走到厭翟車邊,扣著車邊,輕聲道:


    “娘娘,您要回頭看一眼麽?咱們就要離開東宮了。”


    這一走,隻怕是再也沒有回來的日子了。


    聽懂了王熙鳳的未盡之意,太子妃挑起車簾,目光複雜地往後看去。


    這個地方,改變了她人生最初的執著,也改變了她對這個世界的態度。在這裏,她鬥敗了她以為的強敵,也失去了她自幼陪伴的心腹侍女。


    她實在是說不清,對這個地方,到底是愛,還是恨。


    “走吧。開弓沒有回頭箭。本宮不愛往回看。”太子妃隻淡淡瞥了一眼,就轉過了臉,吩咐起行。


    長長的隊伍,以太子妃為首,王熙鳳跟隨,吳良媛則帶著梅良媛等人,安靜地緩緩跟在後麵。


    進了大明宮,走夾道,直至過了太液池,才往西拐過去,隊伍漸漸分開。


    王熙鳳帶著自己的兩個宮女,把太子妃直接送進含冰殿。


    而其他人則順著四通八達的小路,直接去了自己所屬的宮室放行李、稍作安置,半個時辰後,再齊聚含冰殿。


    不提眾人亂哄哄地收拾自己的宮室,隻說太子妃,厭翟車直接抬進含冰殿,內務府副總管鄭煩、內寺伯魏難、敬事房總管吳危、內常侍周殆、六尚等人,已經齊聚殿外台階兩側,專等太子妃大駕降臨。


    王熙鳳在門外下車,扶著安兒的手慢慢走進去,看著韓姑姑帶著甘藍姚黃艱難地扶了太子妃下車。


    在路過內務府這群人時,故意地輕輕歎氣,小聲念叨:“怎麽內坊就挑不出兩個太子妃娘娘可心的內侍呢?


    “這樣要力氣的差事也讓身嬌體弱的姑娘們去做!


    “別的都罷了,萬一摔了娘娘,可怎麽好!?”


    聽著這裝腔作勢的聲音,鄭、魏、吳三個人都下意識地冷笑,唯有周殆凝重地偷偷抬眼,仔細看了看王熙鳳的背影。


    這樣開心?


    為什麽呢?


    周殆擰了眉,低頭思索。


    誰知旁邊吳危小聲嘲諷道:“師父真是把小師弟你保護得太嚴實了。這樣一個淺薄的良娣,早早晚晚都是跟那些人一樣的下場。


    “她說句廢話,倒把你嚇得臉都白了。


    “這點子小膽兒,也做得了內常侍,管得起皇上的私庫?!


    “真真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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