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錢慶春是被秦小妹像拖死狗一樣拖回去的。


    他說了一路的胡話,一會兒喊著喪彪再來一杯,一會兒又問秦小妹菜炒好了沒有,光吃花生米咋行。


    秦小妹心裏嫌棄的很,又不能不管他,罵罵咧咧滿頭大汗把人送回了家,累的腿都快抽筋了。


    不出意外,錢慶春第二天酒醒又被錢大娘指著鼻子罵了一通。


    這之後過了七八天,秦小妹騎著自行車又上公社去送貨,順路去看了看陳媛。


    兩人照例在國營飯店吃飯,飯桌上的陳媛在閑聊中告訴了秦小妹相親那事兒的後續。


    舅舅是在全廠職工的注視下被公安押走的,工作肯定是不成了,不過他到底在折頁廠幹了半輩子,人情還是有的。


    廠裏領導看在他為廠子奉獻了青春的份兒上,勸他趕緊找個人來頂班,好歹把工作留在自己家。


    雖然臉肯定是沒有了,但好歹還有工作,這就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十萬火急,這時候也顧不上其他兩個孩子的心情了,家庭矛盾什麽的在利益麵前根本不值一提。


    事情發生的第三天,陳媛舅舅的大兒子就頂班成了工人。


    也正是因為工作沒丟,不管由誰頂班都是攥在自己人手裏,再加上本來就是舅舅一家有錯在先,所以兩個老人並沒有多說什麽。


    哭了兩句家門不幸,就把來訴說委屈的閨女趕回了自己家,當著陳媛舅媽的麵告訴陳媛的母親,以後不要再上門來幹活了,也不要再拿肉菜過來。


    原話是這樣說的,“是這家裏對不起你,彌補還來不及呢,誰要再腆著臉吃你的,非得腸穿肚爛不可!”


    到底是親閨女,這些年又盡心盡力的伺候,人心都是肉長的,兩個老人還沒到糊塗的年紀,怎麽會拎不清好賴?


    開門把閨女送出去的同時,把自己半輩子的積蓄也給送了出去。


    陳媛說她母親回家去難過了好久,怨恨舅舅一家欺人太甚,把事情做的太絕,搞得自己現在都沒法在爹媽跟前兒盡孝。


    “我姥姥姥爺身上是有錢的,這些年他們攥在手裏誰也沒給,惹得我舅媽和舅舅惦記了半輩子,誰知道這事兒以後叫我家截了胡,我舅媽氣慘了,鬧可厲害了。”


    可鬧的再厲害又有什麽用?


    陳媛舅舅那點兒破事兒早在公安上門時就傳的人盡皆知了,平時出門都得蒙著臉,唯恐被人看見,在背後說閑話。


    對兩個老人也不敢不尊敬,現在街坊鄰居、廠裏領導、同事都盯著家裏呢。


    要是再傳出個虐待老人的名聲來,那好不容易保住的工作可就真要丟了。


    這才是真解氣,秦小妹聽的飯都多吃了一碗,陳媛見她這樣,又告訴了她一個更重磅的消息。


    她舅舅兩子一女,都是在家等著社區分配工作的待業青年。


    自打工作落在了大哥頭上,頂班無望後,他家那個常被拿來與陳媛做比較的十分美麗乖巧的閨女,就跟對象跑了。


    “啊?跑了?私奔了?”秦小妹驚道。


    “可不是。”陳媛夾了一筷子菜在碗裏,淺淺笑道:“她對象家本來就不咋同意她倆的事兒,原想著她要是能頂班,那以後也是雙職工家庭,勉強像個樣兒,這才觀望著,誰知道~”


    舅舅、舅媽平日裏為了標榜自己從不重男輕女,裝得像是個寵閨女寵到骨子裏的開明父母,誰知道真到了利益分配的時候,閨女仍是靠邊站的那一個。


    “嘴上說一套,手上做一套,像是他們能幹出來的事兒。”陳媛相當不屑道。


    她活在當代,當然能理解肥水不流外人田,頂班工作、繼承家業還得優先考慮兒子這樣的世俗想法。


    她之所以不屑,不屑的是舅舅、舅媽兩人連自家人都算計。


    說到底,他們要不給表妹希望,人咋會和兄弟爭搶?還給未來婆家畫下自己指定能頂班父親工作的大餅?


    想也知道這不過是舅舅誆著閨女把彩禮交給自己,為家裏盡心,說出去的謊話罷了。


    裹挾著利益的親情,摻雜了太多的欲望,被撕破的那一天可不就是四分五裂的時候嘛。


    聽說表妹和男朋友跑了以後,舅舅、舅媽發了大火,在火車站蹲點了三天三夜都沒把人捉住。


    之後表妹也沒寫過信回來報平安,似乎是打算徹底和家裏斷開關係。


    少了一個分擔家務的人,舅媽既要操持家事又要照顧兩個老人,還不敢做的不好,生怕落下一個彪悍媳婦的惡名,影響兩個兒子娶媳婦。


    這些日子過得相當憋屈,陳媛知道消息高興的恨不得放鞭炮來慶祝。


    要光是這樣,其實也還不算絕望。


    因為沒了表妹彩禮這份收入,家裏想使這筆錢給老二兒子找個工作的如意算盤也徹底落空。


    眼看社區分配工作遙遙無期,一直在家裏當個待業青年,出去相親都不占優勢,老二兒子徹底恨上了爹媽,見天兒在家裏挑事兒。


    和已經頂了父親班的工人大哥更是幾乎撕破臉水火不容。


    舅舅、舅媽不願意看見這一幕,可家裏就連維持生活都困難,實在是沒辦法像陳兆陽爹媽那樣為兒子去奔走,活動工作。


    見父母偏心靠不住,家裏又是一片烏煙瘴氣,老二在和大哥的一次爭執中受了刺激,一怒之下收拾了兩件衣裳就離家出走了。


    他也沒走遠,這時候不論是住旅館還是去外地都是需要介紹信的,他既沒有介紹信,也沒有錢,更沒有見識,壓根兒就走不遠。


    但凡兩口子其中一個能出去找一找,很輕鬆的就能找到兒子把他領回家。


    可當時兩口子都已經被生活折磨的沒了力氣,想著磨一磨兒子的脾氣也好。


    誰知道這一磨就磨出問題來了。


    這邊家裏還等著老二自己想通回家認錯呐,那邊老二不知道咋的溜達去了黑市,被掃查的管委會人員抓了個正著。


    因為老二身上髒兮兮的,精神頭也不好,再加上被抓以後他倔強的很,生怕被送回家去丟了麵子,一直不肯老實交代自己姓甚名誰,家住哪裏。


    結果就被人當盲流,送進了盲管所接受教育。


    那可不是人過的日子。


    進了盲管所,老二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他再顧不得麵子,急的上躥下跳說自己不是盲流,是城裏人。


    可他沒有工作,沒有廠子來接,說話也顛三倒四的,根本就沒人信他。


    等過了四五天,舅舅、舅媽終於想起來自己還有個兒子,顧不上丟人到處托人打聽,終於找到盲管所時,老二已經被折磨的精神都不太好了。


    “他倒是還認識人,但管不住自己的情緒,受點兒刺激或是有什麽事情不順心就喊打喊殺的,如今那家裏可熱鬧的很呢。”陳媛搖了搖頭,似乎有些惋惜。


    畢竟好好的一個大小夥子,眼看都是能娶媳婦成家當爹的人了,就這麽廢了,白養二十多年。


    秦小妹聽了卻不以為然,往嘴裏扒了一大口米飯才笑盈盈道:“咋能說白養呢?這不還在家裏嗎?隻不過以前是兒子,現在···是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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