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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勒庫姆帶人來到唐人聚集的一處貨場,便見到十餘個唐人提著橫刀站在一處房舍門前虎視眈眈的盯著他。他派人上前談判,試圖好生安撫,為首的唐人卻搖搖頭:“唐人的性命不是你們這些土人可以隨意剝奪的,既然殺了我們的人,就要承受唐人的報複,除非將


    我們全部殺死,否則絕無可能妥協。”勒庫姆自然是聽不懂漢話的,瞪著眼睛等著身邊人翻譯,聽到唐人依舊拒絕和解,忙不迭道:“告訴他們,條件任他們開,隻要不將我們‘他加祿人’殺光,什


    麽條件都可以答允!”


    幾十艘兵艦陳兵海上,帶給他無與倫比的壓迫。


    然而唐人依舊拒絕。


    他們就守在那處房子周圍,房子裏是一個月前被勒庫姆下令殺害的三個唐人屍體,他們任憑屍體發臭、腐爛也絕不安葬,就是要保留證據。


    而且他們不談條件,盡管勒庫姆將十幾個狗頭金擺在麵前,唐人也不屑一顧。麻煩了啊,當初因為唐人抵達巴石河之後恰好發生了一次大規模的瘧疾,大祭司說這是唐人帶來的災禍,他信以為真將幾個生病的唐人殺害,結果造成今日


    的局麵。他就不明白了,不過是幾個唐人商賈而已,何至於數十艘兵艦遠渡重洋來到呂宋報仇?數十艘兵艦加上數千戰士的一次行動,需要靡費的錢糧何止數十萬?


    就為了區區幾個商賈?


    正自彷徨無措,被他落在後邊的長子再一次飛快跑來,人未至,遠遠的便大喊:“父親,唐人登陸了!唐人登陸了!”勒庫姆渾身冰冷,意識到局勢已經無可挽回,牙一咬、心一橫、手一揮,大聲道:“既然唐人非要亡我‘他加祿人’的血嗣,勇猛的‘他加祿人’自然不會坐以待


    斃!召集族人,準備與唐人開戰,無所不能的‘巴塔拉’會保佑我們,戰無不勝的‘阿曼尼布爾’也會幫助我們將唐人擊退回大海之上!”


    隨著他們的呼喊,越來越多的土著從周圍的房子裏衝出來,他們拿著木棍、石斧、弓箭,“嗷嗷”叫喚著簇擁至勒庫姆的周圍,士氣高昂。


    身為“他加祿人”的酋長,勒庫姆的威望不容小覷,族人願意跟隨他與敵人作戰。


    他們曾一次又一次的擊退末羅俞人的入侵,一次又一次鎮壓伊洛人、比科爾人的反抗,他們在“巴塔拉”與酋長的引領之下,戰無不勝。


    雖然唐人的刀子更鋒利、甲胄更堅固,但他們無所畏懼。事實上,唐人的到來使得“他加祿人”的世界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唐人用大船運來絲綢、瓷器、玻璃這些奢侈品,換取黃金、稻米等等物資,一個個富得流


    油,這讓千百年來秉承祖宗血脈“躺平”習俗的“他加祿人”羨慕嫉妒恨,他們需要唐人的絲綢、瓷器、玻璃,卻不想付出黃金與稻米。所以他們敵視唐人,一次又一次的叫嚷著讓唐人降低絲綢、瓷器、玻璃的價格,希望隻用少許的黃金就可以買到這些東西,而稻米他們連一斤都不願付出,


    因為“他加祿人”並不會種植水稻,種植水稻是“伊洛人”的技能,而他們與“伊洛人”之間也在發生戰爭……


    所以勒庫姆振臂一呼,應者雲集,族人都希望能夠殺光唐人,搶光他們的貨物。


    圍在房子周圍的唐人麵色凝重,見狀不妙,紛紛退回房屋之內,弓上弦刀出鞘,做好防禦,準備戰鬥。


    勒庫姆大手一揮:“不需理會這些唐人,甕中之鱉而已,隨我前去港口擊殺唐人部隊!”勒庫姆不懂兵法,卻明白“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若是現在攻擊房屋內的這夥唐人,自然可以輕鬆殺光,可那時族人們銳氣已泄,再去對陣登陸的


    唐軍大部隊就有可能士氣不足,還不如在士氣旺盛之時直接前去港口,趁著唐人立足未穩將其擊退趕回大海,到時候回過頭收拾這一夥唐人商賈自是手拿把掐。


    “吼吼吼!”


    族人們發出刺耳的怪叫,穿著麻衣甚至有些隻用樹葉遮擋羞處,露出黑瘦強壯的軀體,揮舞著各式各樣的武器,緊隨在勒庫姆身後向著港口衝去。


    房屋內的唐人商賈已經做好了拚死一戰的準備,雖然他們裝備著橫刀、甲胄,但土著人數太多,人海戰術也能將他們累死,一旦開戰必死無疑。


    胸膛裏的驕傲讓他們做不出棄械投降的事情,更何況同伴的屍體還在屋內擺放著,若是此時投降,他們如何對得起這些死於異國他鄉的同伴?


    結果數百上千的土著居然不理他們,掉頭去往港口狙擊水師主力……


    “這些土人是傻子麽?”


    “平素不都是喊他們猴子麽?沒比猴子聰明到哪兒去。”


    “拿著木棍石塊去狙擊大唐水師?”


    “咱們的政策是盡量不屠殺土著,所以他們並不知水師的強大。”


    “嗯,但是想必不久之後就知道了。”


    ……


    事實上,勒庫姆知道的比那幾個唐人商賈想象中更快,也更直接、更深刻。他率人趕到港口的時候,唐軍艦船剛剛靠岸,此時雖然雨停但風未住,海麵上依舊濁浪滔天,可唐軍絲毫不懼擱淺之危險,將艦船盡量抵近岸邊,然後一艘


    又一艘小舢舨從大船上順下入海水之中,緊接著兵卒自船舷跳到舢板上,有人舉著盾、有人收攏兵刃、有人拿出船槳,飛快的向岸邊劃去。


    每一艘大船上都順下諸多舢板,合在一處不計其數,密密麻麻的劈波斬浪向著岸邊衝來。


    勒庫姆隻覺得頭皮發麻,他不懂兵法但戰鬥經驗豐富,知道不能任由唐軍順利登陸,當即下令所有人趕赴岸邊列陣,隻等唐軍抵達岸邊便予以迎頭痛擊。等到最快的舢板距離岸邊十餘丈,勒庫姆率人做好戰鬥準備,就見到那些距離更近的舢板上有箭矢騰空而起,瞬間劃過虛空,自己方頭頂上方斜斜落了下來


    。


    噗噗噗!


    尖銳的箭簇輕而易舉穿透“他加祿人”簡易的衣衫狠狠釘入軀體,野獸一般的哀嚎此起彼伏,嚴整的陣列開始出現鬆動。


    勒庫姆目眥欲裂,連連大呼:“穩住!穩住!他們乘舟衝鋒,帶不了幾支箭!”


    無與倫比的威望起了作用,族人麵青唇白一臉驚恐的穩住陣列,任憑箭矢自頭頂斜斜落下,不知鑽入哪一個倒黴蛋的軀體引起一聲聲痛苦嚎叫。“他加祿人”之所以能稱霸呂宋島成百上千年,正是因為他們相比較其他諸如“伊洛人”“比科爾人”“末羅俞人”更加驍勇善戰、也更加紀律嚴明,盡管頭頂的箭


    矢不斷落下收割生命,依然在緊要關頭穩住陣腳。


    但是這並不能改變戰果。


    舢板尚未抵達岸邊,海裏的戰艦上已經撤去炮衣,一門門火炮露出猙獰的炮管,兵卒放入發射藥、塞入彈丸、點火、開炮……轟!


    然後看也不看炮彈落點,用長杆刷子伸入炮管清理火藥殘渣,然後再度填藥、裝彈、點火。海麵上波濤翻湧戰艦搖晃不止,導致無法精確瞄準,盡管如此,炮彈一發一發落在海岸上,轟然作響火光衝天,嚇得土著軍隊人心惶惶、麵如土色,偶爾一


    發落入人群陣列之中,頓時殘肢橫飛、倒伏一片。


    還存留在刀耕火種階段的土著哪裏見過此等威力的武器?陣列已經開始慌亂,瀕臨崩潰。


    可惜巨大的海浪上下翻湧使得炮彈落點無法控製,好幾發甚至落在衝鋒的舢板附近,為免誤傷己方隻能停止炮擊。


    勒庫姆長長鬆了口氣,然而未等他定定神,舢板已經衝到岸邊擱淺,無數唐軍舉著盾牌、揮舞橫刀、迅速聚集成一對一對陣列,在沙灘上開始衝鋒。


    勒庫姆高舉手中一杆長矛,青筋暴突、聲嘶力竭:“迎戰!迎戰!”


    在隊列的最後,他的妻子安妮頓腰間披著一塊獸皮、上身裸露,正揮舞鼓槌用力敲擊戰鼓,沉悶的鼓聲在海灘上遠遠傳去,自有一種攝人心魄的力量。土著趁著唐軍立足未穩發動衝鋒,唐軍則快速聚集成十餘個陣列,每個陣列二三十人不等,刀盾手在前、長矛兵在後,相互協同、彼此照應,一柄柄快刀一


    般插入敵人陣列之中。盾牌抵禦敵人簡陋的兵器,橫刀將近前的敵人斬殺,長矛從盾牌縫隙之中刺出……裝備精良、配合默契的唐軍就好像十餘柄鋼刀將敵人陣列迅速切割成一塊


    一塊,分別絞殺。


    呂宋土著固然驍勇善戰,可何曾遭遇如此戰術嚴謹、配合精妙的敵人?


    潰敗在瞬間發生。無數土著大喊一聲,丟掉手中的木棒、石斧、弓箭,轉身撒丫子向遠處逃竄,任憑勒庫姆如何呼喊喝罵、任憑酋長夫人如何展露美好身軀敲擊戰鼓,頭也不


    回的潰散。勒庫姆原本以為集結全族可以有一戰之力的,隻要戰事膠著便可以談判,孰料麵對唐軍的一個衝鋒便全線崩潰,毫無還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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