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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俊回府之後沐浴更衣,用了晚膳,坐在花園裏涼亭之中納涼,手搖著一柄折扇做紈絝公子狀,用扇子挑起高陽尖俏的下頜,弄得高陽一臉嬌羞不依,夫妻兩個


    興致大作,就待早早洗漱安寢,行敦倫之禮。


    便有家仆快步趕來,通稟唐家人前來報喪……高陽眼淚當即便流了下來,握著郎君的手淒然惶恐,顫聲道:“怎地就忽然沒了?豫章姐姐雖然一直身體不大好,卻從未聽聞有什麽不治之症,這也太忽然了


    。”


    豫章公主的生母乃是下嬪,地位不高,生下豫章不久便去世,文德皇後便將豫章收為養女養在身邊,關懷備至視為己出,太宗皇帝也對其甚是喜愛。


    高陽的身世與豫章相似,小姊妹在宮中之時相互抱團取暖彼此安慰,情分很好,隻不過豫章的性格比較內向、清冷,嫁人之後與一眾姊妹來往不多。


    此刻驟然聽聞豫章公主薨逝,令高陽一時間難以接受……房俊將高陽摟在懷中,勸慰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閻王讓人三更死、誰能留人到五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皆有興旺死絕之輪回末路,非人力能夠扭轉


    ,大可不必如此傷懷。收拾一下吧,前去吊喪一番,送豫章殿下最後一程。”


    夫妻兩個換上素衣,房俊騎馬、高陽坐車,在一眾親兵部曲簇擁之下出了崇仁坊。


    到了莒國公府,門前街巷上已經車馬簇簇、往來吊唁之人不絕,門前一側懸掛著一串紙錢,整座府邸已經白幡飄搖、盡皆縞素。唐嘉會披麻戴孝站在門前迎客,見到房俊夫妻抵達趕緊上前躬身施禮,高陽公主由側門而入自有府中女眷接待前往靈堂,房俊則拍拍唐嘉會的肩膀,歎氣道


    :“到底怎麽回事,事先沒有半點風聲忽然就這樣了?”他事先沒收到消息,宮裏想必也是如此,可豫章公主乃是金枝玉葉、帝王血脈,就算是死也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此猝不及防、全無征兆,難免為人詬


    病,若是不能給出一個合適的理由,怕是不好善了。唐嘉會苦著一張臉:“申末酉初殿下隻說心痛、心悶、呼吸困難、氣力不濟,渾身發軟,府中郎中診治說是心血瘀阻,尚未等用針、開藥,殿下便已經不行了


    ……前前後後不過一盞茶功夫,誰能料到病症如此之急?”


    勳貴人家聽得多也見得多,自然知道一位公主驟然離世很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這會帶來多大的麻煩。


    大抵是冠心病、心肌梗塞之類,即便在後世醫學昌明的年代若是不能及時救治亦是不治之症,更何況是現在?得了這種病就隻能哀歎命運不濟,絕無他法。


    房俊正欲入府吊唁,便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吵雜之聲,轉身看去,便見到一隊隊騎兵疾馳而至,其後車馬轔轔、旌旗招展,卻原來是皇帝儀仗到了。


    府門前街巷中的親朋故舊趕緊避讓兩側,讓皇帝車架直抵門前,待到李承乾與皇後先後下車,諸人趕緊躬身見禮。


    李承乾麵色冷凝,混身上下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好在並未當眾發作,見到唐嘉會的同時也看到一旁的房俊,微微頷首:“二郎也是剛到?”


    房俊忙道:“是。”


    而後李承乾不理會唐嘉會,對房俊道:“一起進去吧。”


    抬腳與皇後在宮人簇擁之下進入正門,房俊拉了瑟瑟發抖的唐嘉會一把,尾隨著進入正門。


    府內上下得知帝後駕臨,趕緊屏氣凝息、避讓一旁,莒國公唐儉穿著素服親自引領帝後至靈堂上香。李承乾恭恭敬敬上了一炷香,看著香煙繚繞微微飄蕩的帷幕,眼圈兒紅了,沒有去往後邊見豫章公主最後一麵,而是對跪在靈堂上的唐義識道:“你且跪在這


    裏,朕有話與莒國公說。”


    隨同唐儉來到一側的廂房,史仁表、竇懷哲、孤獨謀、柴令武、杜荷、房俊等幾位駙馬亦步亦趨。


    皇後則與先一步抵達的一眾公主們去往帷幕之後哭靈……到了廂房,李承乾入座喝了一口茶水,便憤然將茶杯投擲於地,怒視唐儉,咬牙切齒怒喝道:“當年太宗皇帝念你功勳,將最疼愛的豫章姐姐下嫁你家,如今


    卻不明不白的暴卒而亡,朕心痛煞!你最好給朕一個解釋,否則休怪朕不講情麵!”


    外麵靈堂、院落裏的人全都噤聲,不敢發出半點聲息。一般來說女子暴卒,娘家人都要追問一個緣由,此乃人之常情,可豫章公主的娘家乃是皇家,如今皇帝親自趕來興師問罪,事情就過於嚴重了,一旦唐家解


    釋不清,或者豫章公主的死因另有緣由,說不定整個唐家就得遭殃。


    唐儉跪伏於地,他這一跪,幾個兒子也都緊隨其後跪下。唐儉以首頓地、老淚縱橫,哽噎道:“陛下之怒,老臣感同身受。殿下自下嫁吾家,孝順公婆、有愛兄弟、妯娌和睦,從不曾以尊貴之軀盛氣淩人,性情嫻熟、端莊明慧,能尚公主乃唐家一門之榮耀。今殿下病逝,皆因唐家照顧不周所致,老臣心痛如絞悔之不及。陛下姐弟情深、痛心不已,可治吾家之罪,無論何等


    懲處,唐家上下都會接受,且絕無怨尤。”


    李承乾怒視唐儉,卻發做不出來。如若唐儉一味推脫狡辯,他還能順勢發作嚴加懲處,可現在唐儉跪在地上涕泗橫流、一心認罪,身為皇帝反倒不好極力追究,否則予人刻薄寡恩之印象,有


    損威嚴。


    可自己氣勢洶洶而來,若是如此輕輕放過,豈非遭人恥笑?


    房俊在一旁低聲道:“陛下隨行有禦醫跟隨,可使其診斷豫章殿下之死因,再做計較不遲。”


    李承乾轉頭吩咐王德:“速速去驗明死因。”他帶著禦醫前來是存了最後一絲僥幸,可到了唐家發現靈堂都已經設好就知道最後的希望都沒了,盛怒之下失態致使有些莽撞,怒火勃發將局麵弄得有些尷


    尬,好在房俊的建議使的氣氛緩和下來,給了他一個台階。


    “喏。”


    王德趕緊出去安排。


    李承乾這才對跪在地上的唐儉道:“莒國公先請起吧,莫要怪朕怪罪於你,實在是朕痛心之下有些失態。”


    唐儉不敢起身:“老臣愧對先帝之信任厚愛,羞愧莫名,豈敢埋怨陛下?”


    李承乾指了指杜荷與獨孤謀:“扶莒國公起來,有什麽話等到禦醫回稟之後再說。”杜荷與獨孤謀趕緊上前將唐儉扶起,但其餘唐家子弟卻依舊跪在那裏,一個個麵色倉惶、心中惴惴,豫章公主暴卒而亡,府中上下尚未從驚慌之中恢複過來


    ,誰知道禦醫會否發現什麽了不起的東西?若是那樣,唐家今天便是末日……


    廂房之中諸人心思各異,無人說話。好半晌,王德去而複返,來到李承乾身旁低聲道:“禦醫已經查驗過了,豫章殿下卒於心血瘀阻之症,其病來勢洶洶致使心脈堵塞血流斷絕,並無其餘病狀。


    ”


    唐家人都低著頭,卻齊齊鬆了口氣。


    李承乾對唐儉道:“是朕錯怪莒國公了。”


    唐儉再度起身拜倒,哭泣道:“陛下並未錯怪,未能使豫章殿下玉體康健、長命百歲,本就是老臣一家之罪過,無論陛下何等責罰老臣一家都甘願領受。”


    外間再度傳來幼童的哭聲,一聲聲“娘親”喊得撕心裂肺,原來是豫章公主與唐義識的兩個孩子。李承乾揉了揉臉,長歎一聲,垂淚道:“人都沒了,還說什麽責罰呢?惟願唐家能夠善待公主的兩個孩兒,莫要因其喪母無人看顧便予以輕賤淩虐,他們的母


    親死了,但朕這個舅舅還沒死呢!”


    唐家人齊齊叩首,戰戰兢兢。


    李承乾這才起身:“朕尚有國事亟待處置,喪事由宗正寺、禮部官員一應負責,按照規製仔細辦事,不得從簡、不得懈怠!”


    “喏!”


    站在門外的官員趕緊應諾。


    等到李承乾在內侍簇擁之下等車離去,唐家人這才將一顆心放進肚子裏……


    莒國公府燈火輝煌,消失的哭聲再度響起,林立的白幡在夜風吹拂之下飄飄蕩蕩,一片悲戚。


    前來吊唁的勳貴分別安置在東西廂房以及跨院,一眾駙馬依舊回到原先的廂房。


    此時已經接近午夜,唐家準備了素菜以供大家宵夜,畢竟守靈熬夜最是傷神。獨孤謀瞅了一眼離得房俊遠遠的柴令武,端著盤子湊到房俊麵前一起吃飯,小聲問道:“‘委員會’近期可否有什麽章程?不妨透露一下,不然我這心裏貓抓一


    般癢癢。”


    其餘人雖然各自吃飯,卻不約而同的豎起耳朵。當下朝中最大的事情莫過於所謂的軍製改革,設立在兵部的“委員會”每一次例會都幾乎牽動著所有人的心,可由於保密等級太高絕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商討了


    什麽、決定了什麽,所以愈發關心,畢竟此間很多人都有軍職,軍製改革攸關切身利益。


    房俊咀嚼著一口菜咽下,喝了口茶水,奇道:“再是怎麽改革也改不到你這個駙馬頭上,縱然調動崗位也必然有妥善安置,你有什麽擔心的?”獨孤謀差點被一口菜噎死,抻著脖子咽下去,瞪大眼睛道:“還真就碰到我了?快說說,是要撤我的職還是調往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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