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老板子收入高,消費能力也強,舍得花錢吃喝玩樂。


    對於大車店來說,這就是衣食父母,大車店上下都得恭敬著,不敢有半絲懈怠。


    所以,才有這麽句話,車虎子進店,賽過知縣。


    金買賣,指的是打卦算命擺奇門的,漢買賣指的是買藥撂地的,其中還會細分好幾種。


    吃綹子,是說書唱戲的,打掛子是打把式賣藝的。


    挑繩的,是指挑八股繩的貨郎,和挑硬八股繩的鋦匠。


    相府人,說的是打著哈拉巴,說唱要飯的花子。


    這些都屬於是江湖人,沒有固定的地點,一般都會選擇大車店來住宿。


    甚至可以說,這些人一年之中,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大車店裏度過。


    當然,最特殊的,要數貓冬的土匪。


    東北大多數綹子都沒有自己的花亭子,入冬之後綹子拉大賬分了錢,便各自找地方貓冬,等來年開春再碼人集合。


    蘭頭水海(特別有錢)的大掌櫃、四梁八柱等人,兜裏揣著大筆的銀子,可以去一些大集鎮過冬,享受生活。


    那些綹子的崽子們,或者回家,或者就找個大車店一蹲,貓一冬天。


    所以,東北的大車店,就是一個光怪陸離的小社會,什麽人都有,什麽事兒都能遇上。


    初次來大車店,隻要跟掌櫃道一聲辛苦,就會受到熱情的招待。


    陳家兄弟輕車熟路,領著眾人就到了趙家店。


    不等到店門前呢,陳允瀚手裏鞭子挽了個鞭花,在空中爆出脆響兒。


    緊接著,就見到一個小夥計,從趙家店大門跑了出來。


    “呦,陳掌櫃的,果然是你,剛才一聽那鞭子的動靜兒,就猜著是你來了。”


    “就你小子耳朵靈,我一甩鞭子,你就聽見了。”陳允瀚一聽,當即樂起來。


    這趙家店兒的夥計,個頂個兒透著機靈。


    來趙家店兒的車老板子,到門口都不用喊,隻要一打“花鞭”,大車店裏的夥計,就能分辨出這是哪哪地方的什麽人來了。


    “謝陳掌櫃誇獎,陳掌櫃的一路辛苦。”


    小夥計笑嗬嗬的抱拳行禮,緊接著上前來接過了陳允瀚手裏的韁繩和鞭子,然後朝大院裏頭高喊,“來客了,拴馬。”


    院子裏又跑出來幾個人,幫著把馬爬犁趕到院裏,卸車、拴馬、喂草料。


    大車店掌櫃聽見動靜,也急忙出來,朝著陳家兄弟拱手行禮。


    “呦,二位掌櫃的可是有些時候沒見了,辛苦辛苦。”


    “趙掌櫃辛苦。”陳允哲陳允瀚拱手回禮。


    見麵道辛苦,必定是江湖。


    “這位是我們的老叔,劉大掌櫃,這位是我兄弟,曲掌櫃。”


    這年月不興叫老板,所以出門在外,多數都稱管事的為掌櫃。


    “呦,老掌櫃、曲掌櫃,辛苦辛苦。


    快,屋裏請吧,炕早就燒熱乎了,快上炕歇歇,我這就吩咐人做菜,馬上就好。”


    趙掌櫃連忙行禮,然後將眾人讓進了正房去。


    正房是一大溜筒子房,裏頭對麵炕,小夥計抱著木頭柈子不停的往灶坑裏懟,那炕燒的滋滋熱。


    大炕上七長八短或坐或躺的十來個漢子,有抽煙的、有看小牌的、推牌九的,亂哄哄的一片。


    曲紹揚他們人多,掌櫃特地給安排到了東頭閑著的地方。


    外頭小夥計安頓好爬犁和貨物,順手從爐子上拎起來黢黑的大茶壺,往大海碗裏倒上滾燙的茶水。曲紹揚等人脫了外衣和鞋子,往炕上一躺。


    那炕燒的賊熱乎,平躺在上頭,就覺得後腰熱乎乎的,特別舒服。


    大車店的西廂房是單間和倉庫等,東廂房是廚房。


    此時係著圍裙的大師傅,正往外盛油汪汪的豬肉燉粉條子。


    大車店跟酒樓不一樣,講究的就是實惠,那豬肉燉粉條,直接用盆裝。


    另外一個鍋灶上,小雞燉蘑菇正在咕嘟著,香氣隨著熱氣往外飄。


    大師傅招呼一聲,一個小徒弟趕緊把酸菜鍋裏煮著的五花肉撈出來,在案板上切成薄薄的肉片。


    酸菜也盛到盆裏,鍋底還剩下些酸菜湯,把切好的血腸放進湯裏冒一下,隨即盛出來,倒在酸菜上頭。


    切好的肉,也碼在酸菜上,這道酸菜白肉血腸,也做好了。


    砂鍋裏,放蝦仁、幹貝等做湯底兒,然後鋪上切好的白菜。


    最上麵放大豆腐,隨便舀一勺大油,加點兒鹽調味兒,再咕嘟一小會兒,白菜大豆腐也燉好了。


    小雞燉蘑菇的鍋敞開,原來鍋邊上還貼著一圈兩合麵兒的餅子。


    一個身穿花衣裳,四十來歲的女人,拿著鏟子挨個兒把餅子鏟下來。


    那餅子底下焦黃酥脆,泛著油光,一看就知道得老香了。


    “石頭,去喊一聲兒,開飯了。”大師傅指使一個小夥計,去正房通知客人準備吃飯。


    小夥計一聲吆喝,那邊兒耍錢看牌的人,七手八腳的撤下去賭具。


    幾個小夥計進來放上炕桌,緊接著便端著一盆一盆熱氣騰騰的菜進來,香氣直撲鼻子。


    四個菜,樣數不多,卻相當實惠,全都用盆用鍋往上端。


    主食不光有餅子,還有白臉兒高粱米飯和大黃米飯,想吃啥都行。


    當地燒鍋釀的高粱酒,被燙的溫熱,小夥計挨個兒給倒滿酒,這才退下去。


    “來,來,大家夥兒隨便吃啊。


    這一路都辛苦了,今晚上敞開了吃喝,好好犒勞犒勞。”


    曲紹揚端起酒杯來,敬眾人酒。


    “謝東家,東家也辛苦了。”其他人也都端起來酒杯,齊聲道。


    純糧釀的燒酒,度數高,不上頭,一口下去,熱線直衝心窩,正好衝散了體內殘留的寒氣。一口酒下肚,趕忙夾點兒菜進嘴。


    小雞燉蘑菇火候正好,雞肉緊而不柴,軟爛適中,越嚼越香。


    酸菜白肉血腸,那血腸冒的火候正好,嫩呼呼的一口就抿下去了。


    白肉切的薄,夾起來顫巍巍的,蘸上點兒蒜醬、辣椒油,往嘴裏一放,別提多好吃了。


    “行啊,大哥二哥,你倆挺會找地方,這店看著不太起眼,飯菜做的屬實不孬。”


    曲紹揚一邊嚼著肉,一邊說道。


    “那敢情了,我們一年來回跑好多趟呢,都在他家歇腳。


    這趙家店兒上上下下,都挺用心的。”


    大車店講究的就是槽頭不缺料、櫃裏不缺酒、炕下不缺火。


    要知道這些車老板子不差錢,個頂個兒脾氣火爆,一個照顧不到,那可是要掀桌子的。


    趙家店兒能經營出名堂來,那肯定有實打實的本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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