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歌見慕容天保不情願,早已激動得咳嗽了起來,“爹,我不要他背……不稀罕……慕容天保你還是當你的十一皇子吧……我鶯歌就算是爬上玉筆山……也不需要……不需要你的幫助!”鶯歌又是喘又是咳又是哭,本就虛弱的她因為這番激動,一張臉蛋瞥得通紅,滿臉幸苦的淚水,襯著那對俏麗明媚的杏眼兒,顯得格外招人疼惜。


    見她這般模樣,慕容天保心裏已經是後了悔,可又拉不下皇子的麵子:“人都病成這樣,嘴還是不饒人,小丫頭片子!”


    “慕容天保,我討厭你!”鶯歌氣著哭著吼著。


    “天保,你這麽不願意護送鶯歌上玉筆山,難道你喜歡鶯歌?”連苼憑白的冒出一句。


    果然慕容天保險些跳腳:“什麽!我?沒有沒有!”


    他怎麽會喜歡這種牙尖嘴利的臭丫頭!


    “那你為何如此排斥鶯歌,有句俗話叫不是冤家不聚頭,我見你幾次三番與鶯歌對嘴卻又狠不得心討厭她,所以我才說你喜歡鶯歌。”


    “沒有的事!”慕容天保急忙解釋一通,隻覺得越是解釋越是不清,最後隻好硬著頭皮答應:“行,我送她上山!”


    鶯歌咬著發紫的唇角,兩行豆兒樣的淚珠掛在臉蛋上,哀怨的瞪死了慕容天保。


    慕容天保見她這模樣,卻又有幾分可愛之處。


    心中回蕩著連苼剛才那句所謂‘冤家……’,一時間不由得心猿意馬起來。


    衙門,牢房。


    桐油燈盞內,偶爾‘劈啪’一聲,爆出小小火花。


    橘色的火光,如一團溫暖的陽光,柔軟照在人的臉頰上。


    連苼親手為慕容雪成脖子上的傷口換藥,她心無旁騖,他卻意識神遊。


    清新的香氣從她身體上散發出來,她此刻正垂著頭,湊近他查看他的傷口,他隻需要一個低垂的眼眸,就能清晰的看見她羽扇般的睫毛,和她俊秀挺翹的鼻梁。


    她墨黛色的眉眼之間,恰有著一顆淡而細的小黑痣,這顆美人痣長在她的臉上,不僅不顯得突兀,反而有著說不出的英氣。


    “要是讓你母後知道我險些將你殺了,我想她會後悔當初沒把我砍了。”


    “隻要有我在,無人能砍你的頭……”慕容雪成的眼神寵溺而溫柔。


    “下次你要是再不閃不避,我就真把你殺了。”


    慕容雪成望著她的發頂,莫名的在心中回答她一句: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連苼,包括我慕容雪成的命。


    上完藥,四四方方的牢房裏,擺設整潔幹淨,慕容雪成今晚會在這裏,權是為了幫她補上白天沒能上的課,以免月試的時候她落後太多。


    橘黃而明亮的油燈下,他二人坐在同一張桌子前。


    慕容雪成溫從的為她講解著爾雅、春秋、詩經裏的內容。連苼雖然受過現代教育,學習講究幹脆利落,盡管她承接了楚連苼的記憶和對古代的辨識能力,但看著書卷上文鄒鄒的語言,還是讓她有種被書本強/奸的感覺。


    其實這古代所學的東西比現代更博大精深,各門各類,無所不學,隻是這語言差異太大,讓她頭疼。她咬著毛筆,撐著腮幫,若不是慕容雪成的聲音極為好聽,在這裏聽課,她大概早已昏昏睡熟。


    慕容雪成抿著寵溺而淡淡的笑容,時不時揪住她頭發令她清醒,又時不時拿目光凝視她。


    油燈下,構成一副舉案齊眉的溫馨畫麵。


    慕容雪成一時間也看得呆了。


    正翻到詩經篇,那書卷上一句‘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令他心頭悸動,如同春風吹皺的漣漪,氤氳從心間上蕩開了去,不知不覺看著她,竟是全身都燥熱了起來。


    連苼抬頭之時,見慕容雪成神遊太虛,筆杆敲在他頭上:“慕容雪成,你發什麽呆?”


    慕容雪成的眼睛裏,一片濃濃的波瀾蕩漾:“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連苼,你是否相信人能有這樣的感情?”


    連苼離開桌子立起身來,背著慕容雪成,抬頭仰望天窗外如水的夜色。


    “我願意相信。”她嘴角浮現笑容,回眸望著他,道:“你若不離不棄,我必生死相依。”


    這是她對愛情的信仰。


    ‘你若不離不棄,我便生死相依……’這一句話如同投擲在平靜湖麵的石礫,輕輕的一聲響動,隨著湖水沉落湖底,落在雪成的心頭。如果這句話,是對他所說,該有多好?如果她是女子,該有多好……


    也就是這樣的一個夜晚,她的一句話,讓他這一生嚐盡了悲與歡。


    蕪花縣衙。


    好不容易找出衙門裏的細作,然而毫無收獲人就已經死在麵前,案情似乎又陷入了無路可走的地步。縣令大人開堂審案,審了兩日,終究沒個結果。要是不找出證據證明鶯歌一家的清白,那他們就得背上罪名,就算不用死,那也不能留在國子監繼續當這個大夫。


    白天的時候,連苼和衙役們相談甚歡。


    夜晚,慕容雪成會準時前來為她補課。


    牢房的夥食太葷腥油膩,縣令大人自掏腰包,天天大魚大肉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她這位太傅之子,短短的幾天牢獄生活,她不僅沒瘦個一兩二兩,反倒是圓潤了不少。她摸著自己開始發育的胸部,心中有些愁苦,看樣子,她不得不對自己實施慘無人道的束胸這一招。


    一陣風,無聲無息吹來。


    桌案上紙張被風撩動,‘沙沙……’的聲音在耳邊回蕩。


    時間已將近三更,連苼袖中匕首緊握,幡然睜開雙眼。


    蕭絕立在她床前,壓低聲音:“跟我走。”


    “去哪?”


    “穿好衣服,隨我出去,一個時辰就回。”


    連苼察覺到他有目的,於是翻身起床穿戴好衣裳,兩個人又悄無聲息的離開牢房。


    “三更半夜,你莫不是要帶我去偷雞摸狗?”連苼沐浴著夜下涼風,睡意醒了大半。


    “偷雞摸狗?當然不是,而是尋花問柳。”


    “難道你……”連苼的目光將他從上至下打量,他和慕容雪成謝玉寒一樣,都不過才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會不會太早熟了?盡管在古代人們習以為常。


    蕭絕輕咳一聲,手握著拳頭稍微掩唇,“我沒沾過女人。”


    “那你……是打算去……”她真沒好意思將那‘破、處、男’三個字說出口。不由得一張老臉微微的發紅。蕭絕倘若知道她那些不堪的想法,不知會是什麽表情,但她的意思已然很明顯,蕭絕一對鳳眸越加的深了下去,月色下抿著性感的薄唇,背對連苼,聲音略帶沙啞:“那煙花柳巷的女人,庸脂俗粉,於我,不屑。”


    “蕭兄,你還真是自命清高啊。”連苼帶著笑意,雙手背後已往前走去。


    蕭絕盯著她的背影深深望了望,那些煙柳女子,沒人能及得上眼前這一人的絕色。


    正是夜半三更好入夢之時,若還有燈紅酒綠,喧嘩玩鬧之地,便就隻有這煙花柳巷。


    抬頭仰望著‘醉生夢死’紅漆撻金的大招牌,連苼遠遠的已聞到一股胭脂香粉之氣,此家青樓看似年代久遠,裝潢古色古香,豪華精致,但地麵算不得大,隻是這來往的客人卻十分的絡繹不絕。


    ‘醉生夢死’裏頭歌聲嫋娜,曲調成風,有女子嬌笑吟吟,男人把酒暢懷。


    蕭絕徑直帶了她來到一間客座,客座外鶯歌燕舞,紅粉脂濃;廂房內活色生香,翻雲覆雨,奢靡和婬亂之氣撲麵而來,但這其中又夾帶著一股熱冽的酒香,此酒香一聞,既知是上上品。


    有一穿桃紅色花柳衣裙的女子,滑著細膩的香肩,俏笑吟吟的走了進來,“少公子,您要的東西,奴家給您拿來了……”那女子如水蛇般纏上了蕭絕,團扇攜風,一陣香氣刺鼻,蕭絕的目光隻是望著桌麵上女子帶來的妝奩匣子,打開看了一眼,幽暗的鳳眸似笑非笑盯著那女子:“你可以走了。”


    女子被他盯得渾身發冷,怔了怔,悻悻的在他身上扭了兩回:“少公子可真是過河拆橋,奴家給你把東西拿來,怎麽就讓奴家走呢,少公子要這些胭脂水粉的,莫不是另有佳人入懷來?要是這醉生夢死的姑娘,那奴家,可就不依了,怎能拿了奴家的胭脂水粉,給她人做嫁衣裳……”


    蕭絕目光深邃,辨不清他的心思,“當然不是。”


    “那,公子要這些個胭脂水粉的,是要為誰人上妝?”


    蕭絕的目光睇向連苼,“她。”


    “什麽?”女子驚異望著連苼,“他可也是位少公子,公子您說笑了。”


    蕭絕此時將女子推開,走到連苼身後俯身下來,雙掌撐在桌子邊沿將連苼圍困在胸膛間,薄唇湊到連苼的垂耳旁,鳳眸噙著恣意笑容睇著那女子,“我們是相好。”


    女子渾身一僵,呆在原地,臉上陣陣的不可置信,眼前這兩位容貌俊美絕倫的少公子,居然會有著斷袖之癖,不禁香扇掩麵,臉上飛的通紅,右腳對著地上一跺,疾步難堪而去……


    連苼始終坐在桌前品酒淡淡笑看著一切。隻是當蕭絕貼上來,薄唇似有若無,似有意無意擦過她晶瑩的耳垂之時,一絲酥麻從肌膚上流竄過。


    “少喝點,這醉生夢死的‘夢死酒’可非同一般。”


    蕭絕深深的聞了聞她發上皂角的清香,性感的薄唇貼在她耳旁沙啞的警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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