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山,站在這裏發什麽呆,讓你做的事,做好了沒?”連苼不知何時走過來,敲打著曉山的頭,曉山醒過神來,“哦,公子,差不多了。”


    “走,去看看。”


    他三人來到樹下,連苼看著新翻動的泥土,腳往上踩了踩,“做得很好,曉山,照我說的,將那紅綢綁在這棵樹上。”


    曉山點頭,從胸中掏出一塊破舊的紅色布料,隨意綁在樹上,“公子,為何要在這樹下埋下東西,又為何要綁上這紅布?”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又來了,公子你可真愛賣關子,弄得奴才心裏頭癢癢。”


    “囉嗦,扛著你的家夥,走人。”


    “這就好了?”


    “明日是第三天,明天的這個時辰,我們再來。”


    “明天?”曉山滿腹的猜疑和不解。


    一日光陰如梭,直到了翌日入夜時分,果真有人闖進這片翠竹林。


    借著昏沉詭譎的月光,隻見此人似穿著一身藍色士子衣冠,闊背虎步直腰,身材挺拔,年歲輕輕,像是國子監的學子。當他抬頭環顧四周,月光照在臉上,卻不是慕容天保又是誰?


    慕容天保徑直尋著竹林北邊的方向走來,在心中算計著,走了大約半盞茶時辰,他便借著夜光尋找綁縛在樹上的紅布。林子裏霧靄清冷,依稀還有著春末的薄涼,他摸著自個的膀子,尋了幾根柴薪,掏出火折子點燃了。


    林中時而傳來幾聲撲棱棱的鳥飛聲。


    靜謐夜色中,仿佛透著幾分詭異。


    半空中流淌著躁動的氣息,隱隱的,悄無聲息跟在慕容天保後頭。


    這片林子還算稀疏,也不算大,花了不過一炷香的時辰,他便找到了綁縛紅綢的那棵樹。


    拿下紅綢布,慕容天保露出笑容,“可算找到了!”


    他隨手抄起一根竹棍,蹲在地上動手挖掘泥土,約莫半會的功夫,泥土中現出一角信封。


    就在此時,忽有一陣風襲、來,帶著滿地枯竹紛卷飛上半空,落葉紛紛之間,藏著一劍淩厲殺招,破開紛揚的竹葉,黑夜中森冷的寒光仄仄逼人!


    慕容天保大聲嚷著霍地一下彈開,那劍刺進一棵竹竿,整棵翠竹應聲裂開成兩半。


    “嘭!”翠竹爆裂,撣在慕容天保身上,將他震得跌滾在地。


    “你是什麽人?”慕容天保就著竹葉鋪滿的地上連滾兩番又躲開一劍。


    來人穿一襲深藍色衣裳,帶著一頂鬥笠,邊緣垂著黑色紗幔,瞧不清五官和長相。他既不回答,也不說話,招招帶著殺著,步步緊逼,一心隻想至慕容天保於死地!


    慕容天保隨手抄起一根竹竿應對,他的武功不及連苼和慕容雪成,但勝在內力渾厚,招式也是十打十穩,一招一式穩若泰山,密不透水,讓對方短時間尋不到他的軟肋下手。


    可眼前這人的武功十分詭異,一招一式又十分沉著冷靜,不疾不徐朝他攻來,十幾招後,慕容天保大喊吃力,額頭上汗水已冒出豆大的幾顆。眼看他要支撐不住了,竹林中這才有了騷動,火光依稀照著他們的方向,有箭穿過竹林淩厲射來,此番動靜,很好的轉移了對方的視線,慕容天保得以喘口氣。


    但很快,對方自知有陷阱,眼中殺意畢現,招式淩厲了幾倍!


    慕容天保霍霍的叫著,招招自防,步步後退。


    眼瞧著他體力就要不濟,夜空中衣袂掠動,兩道身影皆如鬼魅般迅速飛來,當空一劍,挑開刺向慕容天保的劍,動作極快、極準、極冷靜。


    當那劍被挑飛,錚地一聲入地三寸!


    風清揚和蕭絕雙雙落定在慕容天保跟前。


    緊接著飛來的,是一襲白衣翩翩的連苼,“天保!你沒事吧?”


    慕容天保揉著屁股,叫苦連天:“連苼,說好了要及時出現,你小子再不快點,我可就沒命了!虧得我平日待你做兄弟,你拿我的命一點也沒上心!”慕容天保滿腹埋怨的從地上爬起。


    連苼落在他身旁,拍拍他的肩膀,“我怎麽會讓你出事,我是對你的身手信得過,才派給你這件差事,你看,你這不是有驚無險嗎!”


    “真的?”慕容天保立馬化悲痛為欣喜。


    連苼見哄住了他,這才將視線轉移到被蕭絕和風清揚左右攔截的那人身上。


    她微微揚起下頜,道:“夫子,學生們都在這,夫子怎麽,還不肯以真麵目示人嗎?”


    那黑鬥笠下,一對灼灼的目光,淩厲射向連苼。


    連苼不緊不慢,道:“王鳴,國子監教書夫子,三十九歲進入國子監,為今已有十載。”


    遠處的火光由遠及近,不約半會,一大群人圍擁而來。


    緩緩望了一眼周圍所有的人,王鳴摘下鬥笠。中等身材,脊背挺直,雖然已經四十九,但保養得宜,精神矍矍,裝扮整齊幹淨,一對眼神尤為精銳。


    王鳴右手緩緩握緊,虎口上還隱隱的作痛。


    他盯著風清揚和蕭絕各自望了一眼。風清揚能當上慕容雪成的隨身侍衛,自然武功不弱,他的出現無疑讓王鳴吃驚在懷。而蕭絕年紀輕輕,就有如此造詣,也讓他甚感意外。


    最後,他的目光定在連苼的身上,終算是開了口:“可惜,那日沒有將你毒死。”


    連苼一手背後,清瘦如玉的身姿,立於落葉之下,“夫子,你應該可惜的是,那日不該試圖嫁禍於我。你雖然是想轉移目光,卻殊不知,惹上我楚連苼這個麻煩。”


    此時圍在林子中的人,除了縣令大人帶著衙門的一幹人外,國子監的諸位大人也都被縣令悄悄請了過來。


    縣令大人道:“王鳴,你身為夫子,為何要狠下殺手,將國子監學子歐陽昊的書童殺害?”


    祭酒大人開口道:“王鳴,你在國子監教書十載,素日儒雅,想不到,原來你並非儒生,身手如此了得。究竟為何你要殺害那書童,你又到底是何人?”


    王鳴昂著頭,麵上神情頗冷,“無可奉告。”


    “王鳴,你已無路可逃,還是從實招來,束手就擒吧。”縣令大人指著王鳴喝道。


    “你不肯說,未必就沒人知道。”


    連苼踱步上來,嘴角噙著笑意:“王鳴,你本是封濟縣人,原名王仁洲,能文能武,自視甚高。當年你投效道台大人手下,但不被重用,你殺了道台大人的一名小妾,虜走不少錢財出走。後另投他人,幫你混進國子監當夫子,化名王鳴,為的是要你爬上國子監高位。一旦你掌管國子監大權,利用你的職權,更方便你主子買賣官位。隻可惜,你臥薪嚐膽十年,因你幾次德行上敗給他人,主簿位置與你失之交臂。”


    說到這裏,那王鳴的目光露出驚訝之色,“你還知道什麽。”


    連苼不疾不徐,緩緩道來:“你的主子開始不滿你的表現,所以逼著你走捷徑。你假意勾、引主簿的小妾柳茹,二人相好之後,你與柳茹商量著除掉主簿大人,卻不料,這件事被歐陽昊的書童意外發現。你因此設法將書童殺害,順勢嫁禍給鶯歌一家,又因我恰與歐陽昊鬧出一箭之仇,你便借機陷害我,讓我們來替你背這黑鍋,因為你知道我是太傅大人的兒子,最後這件事,會不了了之。如此一來,便是神不知鬼不覺……”


    “好小子。”王鳴低低的一聲冷笑。


    在一陣陣的唏噓聲中,連苼接著又道:“但你沒想到,我會自查清白。那日晚上,你察覺我們在醫館找到了那浸有七星蘿毒的麻紗布。於是,你讓人混進衙門,想將我這‘多事’之人除掉。可惜,你棋差一招。”


    “案子一日日拖下來沒有定奪,於是你又將我隱瞞縣令大人的關於毒紗布的事情,透露給歐陽昊知曉。歐陽昊得了這消息,不知是真是假,但他不會放過這機會,於是找到守夜打更的王福讓他做假證,讓王福說那晚看見我們找到毒紗布想毀滅證據。……再加上,歐陽昊又買通了曹思,手上得了證明我曾出過衙門,到過醫館的直接證據,於是,他信心滿滿的逼著縣令升堂辦案……”


    在所有人的驚歎中,連苼接著說道:“這其中,你讓人假扮陳武混進衙門下毒,我有意詐死,那假扮陳武之人,直到三日後確信我被毒死,這才敢透露消息給你。然而正是他的過於謹慎,引起了你的懷疑。於是你花錢雇傭了殺手,一旦他落網,便將他滅口。可是你在醉生夢死找的這名殺手,本身有致命的缺點,讓我們順藤摸瓜將他抓捕到案。”


    連苼踱著步,又轉身麵對王鳴,“但他也不失為一個好的殺手,至少他寧肯死也不願說出是誰雇他殺人。不過,沒關係,我卻有的是辦法讓他自己開口,告訴我誰是花錢買他殺人的背後東家。”


    王鳴的臉色沉了下來,盯緊了所有的人:“你又是如何,在一開始查到是我,對我和柳茹設下圈套?”


    連苼不急著回答。而是回頭望了望,果然見翠林中有一批人舉著火把走上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王騰莫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三寸寒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三寸寒芒並收藏王騰莫湘最新章節